全球高考(77)
游惑“嗯”了一声,淡淡说:“系统搞的鬼吧。”
他依然没有在她身边坐下,而是坐在侧位上,和她保持着礼貌又陌生的距离。
这姑娘也不是考第一场了,见识过系统的德行。
不过还是咕哝了一句:“什么破系统还帮人已婚……”
“对了,这边有面包和酒,你要不要吃一点?你看起来好像是不太舒服……”
那是一个银桶,里面放着硬邦邦的面包,两串葡萄,还有几个银酒壶。
游惑觑了一眼:“你吃了?”
姑娘摇了摇头:“我不饿,在休息处吃饱了来的。”
游惑点了点头。
他有些心不在焉,又掀开窗户看了一眼。
“你在等人?”姑娘问。
游惑抵着窗户的手指顿了一下,片刻后应道:“嗯。”
***
可惜,马车夫没有要继续等的意思。
这条路也没有再来人。
远处虽然有黑云压过来,头顶的太阳却依然炽烈。
这里已经是仲夏了,阳光涂抹在树梢,将绿色照成白。
游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骤然意识到热。
好像之前都没回魂似的。
他脱了冬装外套,只留了一件白色T恤。
姑娘说:“我这座位底下有个箱子,可以把外套塞进去。”
“谢谢。”
“我叫周祺,你呢?”
“游惑。”
周祺“哦”了一声,发现对方话是真的少,也不打扰了。
她支着头看向窗外,不久便出了神。
马车行了大约半小时,车夫喝了几声,转头说:“一会儿会穿过城镇,还要接一对客人。”
游惑睁开眼,眼里毫无困意。
这是他第一次在进考场的路上没睡着。
听见车夫的话,他又挑开了窗。
这是某个边陲小镇,房子多是石制的,女人穿着旧世纪累赘的裙袍,男人则是灰白色的布衫,领口恨不得开到肚脐。
明明是白天,镇子里却并不热闹。
人们表情木然,眼珠暗淡,脸颊瘦削透着病气。
他们瞥一眼马车,就匆匆关上了门窗。
马车在镇子里绕了个弯,在某个树林边停下。
林子里,熟悉的浓雾萦绕其间,游惑目光落在那里。
树枝扑簌摇晃,浓雾里钻出来一个女人。
游惑目光直接划过她,依然落在浓雾边缘。
马车夫又走上前去,对那个女人说:“夫人,我来接您去卡尔顿庄园,您先上车?”
说话间,浓雾里又钻出来一个人。
这次是个男的。
具体是谁没看清,反正不是秦究。
周祺正趴在车门上往外看,身后突然“当啷”一声响。
她惊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那位叫游惑的大帅哥撒开窗子,小铁片做的挡板当啷摇晃,而他已经抱着胳膊闭起了眼睛,对新来的两位同伴毫无兴趣。
唔……看上去心情极差。
当然,新来的两位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男一女刚进门,整个车篷就被低气压填满了。
周祺:“……”
自我介绍都不知道要不要做了。
但她是个热情的姑娘,憋了半天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额……我叫周祺,你们也是考生吧?”
看服装就知道了。
那个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剪了短发,很干练。她靠着周祺坐下,说:“抱歉啊,被塞过来考试心情不好。刚刚吓着你了?我是0——”
她说了一半,忽然卡壳,又尴尬改口说:“我叫赵嘉彤。”
周祺:“?”
赵嘉彤又拱了拱身边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身上还带着酒气,头发乱得像鸡窝,下巴上有一圈青茬,显得有点颓废。
他搓了搓脸,抬起带血丝的眼睛看了周祺一眼,嗓音低哑地说:“1006。”
周祺:“???”
她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监考官?”
赵嘉彤又拱了他一下,他又改口说:“不好意思啊,昨晚到今天没睡,有点懵。我叫什么来着?”
“……”
两个女人对脸懵逼。
至此,赵嘉彤终于受不了他了,揉着额头说:“他叫高齐,嗯……我俩都是监考官。”
周祺“啊”了一声:“监考官也要考试的吗?”
赵嘉彤说:“犯了点错误,被罚过来考一场。”
她说着,瞥向高齐,他刚从马车的银桶里捞了一只酒壶。
赵嘉彤板着脸把酒壶抢过来,说:“你能不能有一天醒着?嗯?”
周祺缩了缩脖子。
她刚缩回来,余光瞥见心情极差的大帅哥又诈尸了。
他听见对面两位监考官的话,终于把头转过来,睁开了眼睛。
赵嘉彤捏着酒壶,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吵醒你……”
话说一半,她眼珠就瞪圆了。
她盯着游惑的脸,手里酒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
酒水泼了一车。
周祺又来了精神:“嗯?”
她看了看游惑,又看了看赵嘉彤,后者半天没找到词,只顾着用手肘疯狂捅高齐。
高齐正悄悄拿第二壶呢。
“就一壶,一小壶!”他护着手里的酒,抬头一看。
咣当……
又掉一个。
周祺:“嗯???”
这是什么魔法???
游惑蹙了一下眉,抬脚让开乱淌的酒液。
高齐终于憋出一句话:“草特么,考官A??!”
周祺不知道这个“考官A”代表什么,估计来头不小。
因为这位高齐先生已经破音了。
她也就看演唱会能破音。
赵嘉彤也喃喃说:“考官A……我的天,是你么?”
高齐:“你没死???”
赵嘉彤:“你不是被除名了吗?”
高齐:“你居然没死???”
赵嘉彤:“怎么还能回来?”
高齐:“你怎么会没死???”
游惑:“……我跟你有仇?”
三句话死三回。
高齐被问得一懵。
他盯着游惑,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终于说:“有仇?诶——他问我有没有仇?”
高齐摇了赵嘉彤两下,说:“我天,他居然问我有没有仇?”
“你他妈走了之后,最颓的人就是我了,你居然问这种话?”
游惑:“?”
“气死我了。”高齐说着,又捞了一壶酒。
赵嘉彤:“……”
这次她没有拦着。
高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游惑看了很久。
这位奇男子,喝了酒居然奇迹地冷静下来。
过了片刻,他说:“你是不是……忘了以前的事了?”
游惑心说这观察力真是敏锐,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终于说了句人话。
“嗯,不记得了。”他说。
高齐面色复杂,又点了点头说:“也是,也是……都除名了,肯定不会让你记得那些的。不过你怎么会又进来呢?”
游惑说:“我怎么知道?跟家里人吃饭,三个一起被拉来了。”
“那应该是被连累了……”高齐说。
赵嘉彤疑惑地嘀咕:“系统为什么没有把你重新送出去?”
高齐说:“你也喝酒了?进来了就得按规则走,系统想送也得合规啊!”
赵嘉彤:“哦对。”
游惑应道:“目前看来是这样。”
他之前还有些疑惑,为什么021那么小心翼翼,秦究就直接管他叫大考官。
现在想来,他人进来了就是成功。
而021还得藏着自己的立场和身份,至于秦究……反正从来都是刺头。
高齐咣咣灌下整壶酒,把银壶往桌上一拍,长出了一口气:“算了,不谈那些了。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啊,以前排号D,嘉彤排E。咱们以前都是一派的。”
游惑:“一派?”
“哦对了,这个说法过时了,你一定没听说过。”
那是很早以前的说法了。
那时候,监考官刚从十来位扩充为50位,因为一下子添加了很多外来者,又因为系统失控初现端倪,想法和立场碰撞便凸显出来。
50位监考官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初始监考官为主。他们是最初接触系统的人,见过系统正常运转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感情。他们主张系统的偶尔失控是漏洞,要在不断升级的过程中一处处填补,潜移默化地完善它,不要直接和规则作对,因为他们都身在系统规则内。
另一派则大多是新加入的监考官,这群人本来就各个都是双刃剑,十个有八个是刺头,行事作风常年在规则边缘游走,个别人尤其突出。
他们的想法更激烈一些,但凡出问题的地方直接突破规则强行更改。
说白了,就是把系统当成一个间歇性的危险分子,一派认为要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慢慢说服,另一派认为错了就打。
其实当时大家心知肚明,后来加入的监考官大多来自部队,不少是带着任务来的。
因为系统核心藏在这里,想要做点什么,只能先入虎穴。
可一旦进了这里,就身处于规则管制之下。
跟规则对磕的下场,他们再清楚不过。
强硬一天两天,没事。
一个月,勉强还行。
一年呢?
谁熬得住?
更何况每次对磕,不仅仅是强硬派自己遭殃,还会连带到其他人。
时间久了,再硬的骨头都能被磨掉棱角。
所以最初,强硬派的人是多数。
后来一个、一个、一个倒向了温和派。
考官A被除名的那次系统BUG,就是对强硬派的警告。
那次之后,就再没有明面上的强硬派了。
换句话说,不用分派了。
所有人都一样。
高齐说:“现在说这个,也就当聊天吧,没什么意义了。当年见面恨不得打一架的人,我现在见了都能打招呼了。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还是不太顺眼。”
听见这个开头,游惑就猜到了结尾。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比如?”
“比如001啊。”高齐说着,又“哦”了一声:“你不一定见过001,就是当年永远跟你对着干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