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高考(119)
秦究忽然想问楚月,游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幼年?少年?还是成为监考官之后?
在知道之前,他困惑了多少年?会怎样理解那些莫名的疏远?在知道之后,又会不会偶尔想起以前?
他的大考官只是看着冷漠锋利,其实心很软。
所有回避的垂落的目光,除了长久以来的习惯,也许还带有保护的意味。保护那些试图和他亲近的人,以免对方经受莫名的窥探。
秦究脸色很差。
不论哪种,他都心疼。
游惑安静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过了片刻,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问楚月:“这种共享一直持续到我被除名?”
如果真是这样,那……
他突然看了秦究一眼。
楚月连忙摇手:“不是的。持续到系统被正式使用,就是咱们以训练官——刚开始还叫训练官,以那个身份进入系统后,这种共享就算结束了。它学完了,也就用不上了嘛。而且会有一些措施,可以避免共享。”
“你确定?”游惑很怀疑。
楚月说:“你想啊,在这套考试机制中,系统可以无处不在。除了个别特殊情况,我们经历的事情它都知道,哪还用得着借某一个人的眼睛?而且这样对它反而是限制,借用你的眼睛,相当于站在你的视角上,只能看到这个角落的事,其他地方它就关注不到了。”
对于这一点,她倒是很笃定:“它掌控欲那么强,又一贯觉得能兼顾方方面面是它特有的优越性。不会这么做的。不过……”
“不过什么?”游惑问。
“虽然知道它不会这么做,也有相应的措施,但心理上总会过不了那一关。”楚月说:“有时候会突然不放心,担忧自己的眼睛又被占用了,害到别的什么人。理智上知道没事,但免不了有不理智的时候嘛……”
游惑看着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楚月愣了一下,苦笑说:“系统其实是没有性别的,研发人也不知道它更适合设定成女性还是男性,所以最初的模仿对象其实有两个,一男一女。我就是另一个倒霉蛋。咱俩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小时候,很多感受你有我也有。要不然怎么会成为朋友呢?”
游惑了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对楚月抱着少有的放心和信任,也怪不得成为监考官的时候,系统给他们两人的权限最高。
“某种程度上来说,系统是跟着你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俩叫成长,它叫学习和升级。它吧……可能把我们两个当成哥哥姐姐了,所以对我们两个信任度高一点,也略微宽容一些。”
楚月说,最早的时候系统总体还正常,甚至会在某些情况下显露出几分人性——楚月的直率跳脱掺杂着游惑的冷淡锋利。
当然,只是极其偶尔会有一点影子,还不太像。
后来随着系统越来越强大独立,这一部分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用楚月的话来说——就剩刁钻和变态了。
游惑和楚月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对系统的认知比其他任何人都清醒彻底。他们拥有其他监考官没有的特权,同时也受到更多或明或暗的限制。
所以,在系统出现问题后,他们两个一直是披着“温和派”外衣的强硬派。
他们原本要花费更长更久的时间摧毁系统,不料中途出现了一个意外因素。
这个因素打破了诸多规则,让系统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断打补丁。
有句老话叫多说多错。
补丁摞补丁,规则卡规则,数量多了,难免会引起一些矛盾和BUG。
这个意外因素就是秦究。
他的出现和所作所为制造了突破口,于是游惑和楚月的计划得以加速提前。
可惜,那时候的秦究作为考生太引人注目了。
出于某种目的,他把自己放在了火舌刀尖上,系统盯他比谁都紧。
所以他们刚联合,就被系统觉察到了苗头。
其实没有证据,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但系统就是对秦究格外提防。
这种危险角色,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在系统内,放在眼皮子底下,成为监考官。
于是,秦究通过考试后,很快就以监考官的身份归来。
一方面是楚月悄悄运作的结果,另一方面也顺了系统的意。
他们第二次联合耗费了一些时间。
一来秦究的记忆遭到干扰,最初和游惑又是针锋相对的状态。二来,即便后来冰雪消融又一次站到一起,也比以前谨慎得多,至少明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痕迹。
“那次我们其实真的只差一点点。”楚月一脸可惜:“都到核心区了,该毁的也毁了大半,结果关键时刻出了纰漏,功亏一篑。”
“什么纰漏?”
“这我就不清楚了,最后深入核心区的是你们两个,我是守后方的,结果守到的却不是好消息。”楚月说:“那次为什么会失败,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当然,决裂什么的都是狗屁!你害了他或者他害了你,这种鬼话你们也不用信,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本来也没信。”游惑说。
秦究摸了摸下颔,轻咳了一声。
游惑保持安静,给了他几秒钟独自沉思。这才问楚月:“我托人给自己留了一句话,要去休息处找一样东西和一个人。要找的人肯定是你,东西是什么你知道么?”
“知道。”楚月说。
游惑一听就放下心来。
但楚月又补充道:“知道也没用。”
游惑:“?”
“那东西比较特殊,已经不在休息处了。”楚月说。
“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当时留了后手以防万一,是一段系统的自我修正程序。这个程序会对系统的各项行为指令进行监测和判断,根据情况采取措施修正平衡一下,必要的时候甚至能自毁。”
楚月刹住话头,看了看游惑和秦究的脸色,犹豫着开口:“但是……系统很精的,你们出事之后,那个修正程序也没了。我找了很久,到处旁敲侧击也没找到。不过也别担心,毕竟我们又凑到一起了,这比什么都有用。”
这也算是安慰。
游惑和秦究都不是喜欢沮丧的人,很快就把重点放到了核心区上。
不过楚月却说:“核心区被系统藏着呢,一般监考官接触不到的。不过这点你们放心,能把你们送进去一次,我就能送第二次。比起核心区,你们早点恢复记忆才是真的,如果不知道上次为什么失败,去核心区也是白瞎。”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才能早点恢复记忆???
游惑以为楚月有什么速成的办法,谁知她想了半天,掰着指头说:“据我所知,一是可以去以前常去的地方,印象深刻的或者有特殊意义的。二是可以制造类似的情景,来个原景重现,多少能刺激一下,也许就想起来了。除此以外有一点是我后来发现的……”
“什么?”
“在系统干扰低的地方,更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理由不用我解释了,毕竟干扰低嘛,这点对监考官都适用。”
她这么一提醒,秦究发现还真是这样。
他自己关于考官A的有限记忆,几乎都是在禁闭室里想起来的。
只是他每次进禁闭室,看到的都是那片废墟。所以想起来的片段,多多少少也和那里有关。
记忆恢复是个头疼问题。
楚月和游惑一来一往,简单讨论了一会儿。
正说到这栋楼就是绝佳地点,秦究突然插了一句:“其实要恢复记忆还有一个办法。”
楚月知道他的性格,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什么办法?你先说说看。”
“据我所知,系统有个地方可以撤销指令——”
秦究还没说完,楚月已经跳起来:“你想都不要想!找死不是这么个找法!”
“撤销指令?”游惑兴趣很浓。
楚月二话不说把他们往地下室一推,指着底下那扇房间门说:“去去去!有这功夫你们不如直接进禁闭室刺激去了!说实话,我觉得这栋房子都是绝佳的刺激场所,只不过客厅房间布置都被改了,看不出来以前的样子,唯一保留以前样子的也只剩禁闭室了。”
秦究说的显然是个危险办法,楚月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我看看能不能提醒他们先放我出去一下,我好饿,食物都在楼上没框进来。你俩随意,反正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小吴不是还有话要说?一会儿把她再叫进来吧。”
楚月说着冲他们挥了挥手,兀自去研究叫人了。
结果刚走到镜子前,她就惊呼一声:“哎人呢?”
游惑转头一看。
那面落地镜里映照着现实客厅的模样,原本坐满了人的沙发此刻居然空空如也。
茶几上搁了一张纸巾,显然是匆忙间抽出来的。
上面用马克笔写了个数字9。
楚月没反应过来:“9?什么意思?随便写的题目答案?”
“不是。”游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9点多了。”
他们之前不是庆幸死里逃生,就是急着说事,所有人都忘了那张时间规划表。
表上写着,夜里9:00是晚安时间。
他们该睡觉了。
考场上的困倦说来就来,谁都挡不住。
他们能挣扎着用纸巾留个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他们进了镜子,理应要过死后生活,不用遵守考生的作息。
但镜子本身似乎也有作息,这点跟萨利、雪莉分不开。而这种作息又影响到了镜子里的人。
困意说来就来。
楚月掩着唇连打了三个哈欠,终于败下阵来。
她摇摇手说:“等他们起床要到天亮,我不行了,先去书房趴一会儿。”
“你打算趴着睡满十个小时?”秦究说:“去客房吧,我们两个沙发就能凑合。”
楚月拗不过,三两步进了客房,关上门很快就没了动静。
游惑和秦究其实也感觉到了突然袭来的困,趁着睡意还没浓,游惑借着一楼卫生间洗了个澡。
他擦着头发,本打算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刚坐下又改了主意,横穿过客厅下到了地下室里。
受楚月那些话的影响,他又想来禁闭室看看。
很多零散的回忆都和这里有关,再加上某些特殊原因,要论印象深刻的地方,这里绝对是其中之一。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再想起点什么。
地下室很安静,明明只是下了一层楼梯,秦究洗澡的水声就变得远而模糊,像是闷在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