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17)
周爸又要开始抹眼泪,他本想着,自己工作太忙,周舟又刚出社会,正年轻,刚好去温博凉公司磨砺一番。而温博凉年轻有为,是周舟的好榜样,这几年学上几招,学好了回来,正接他的家业。
周爸这算盘本打的是呱呱叫,没想到一下子儿子摔成了傻子……
“爸!”小周不高兴道:“我这不还没傻呢!刚刚医生检查过了,说我一切正常。”
周老爷一个刀眼过去,嗤道:“你给我闭嘴。”
“哎呀,行了行了,”周妈出来打圆场。
周妈是一个温婉的女人,虽然年纪不轻,但依然很漂亮。她虽然是温博凉的表姐,但两人年龄隔了快二十岁,所以周妈一直将温博凉当小辈看。
周妈说:“人又不是博凉打的,你怪他干什么?他已经尽力了,再说了!人不是没出什么大事吗?”
“真出事还得了?”周爸反问。
“不过也是……”周妈话锋一转,说:“没成家的人心还是没成家了的细,有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等真正成家了,就知道该怎么照顾人了。”周妈作为中年妇女,身赋能够将所有话题都往谈婚论嫁的方向讲的神技,她开始拉着温博凉念叨,说:“博凉,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成个家呢?我知道你工作忙,但你钱赚得再多,晚上能抱着钱一起睡觉吗……”
温博凉没说话,他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表姐和表姐夫的唠叨。两人讲了许久,一直讲到护士来赶人了,这才决定先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
温博凉送周爸周妈去停车场,又认真跟表姐表姐夫道了个歉,说这次是他没照顾好。
送走人后,温博凉一个人从停车场回到医院。
此时医院已经没什么病人了,值班护士在前台睡觉,大厅静悄悄的。
温博凉在医院门外一抬眼,便看见舒柏晧正一个人坐在医院空荡荡的等候长椅上。
舒柏晧已经睡着了,脑袋耷拉到胸前,他的肩膀上披了一条医院护士借的淡蓝色毛毯,他的肩膀不宽,让他看上去有些单薄,那条毛毯已经滑下来了,落在他的腿上。
温博凉缓缓走过去。比起小周病房的热闹,舒柏晧这里太冷清了。他将那条毛毯捡了起来,轻轻搭在舒柏晧的肩上,毛毯再次滑了一下,露出舒柏晧放在腿上的一只手来。那只手手背通红,已经和他苍白的手腕呈现不同的颜色,中指和无名指骨节隆起的地方发着青,应该是刚刚跟何欢争执的时候弄出来的。
温博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是一个什么东西,轻轻在他心上扎了一下。
怎么又什么都没说呢?
至少得抱怨几句,不然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温博凉已经伸出手,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舒柏晧手背上的那条淤青上。
这时舒柏晧动了动,那条毛毯垂了下去,落在他的手背上,温博凉收回了手。
“温总……”舒柏晧醒了过来,他刚刚睡醒,声音带了点鼻音,尾音跟着托长了些,听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似乎像跟他撒娇。
“现在几点了?”舒柏晧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
“十二点多。”温博凉回答。
“小周父母走了吗?”舒柏晧问。
“嗯,”温博凉应了一声,说:“他们刚走。”
舒柏晧便说:“小周呢?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没什么好看的,”温博凉说:“他刚吃完宵夜,已经睡了。”
舒柏晧点点头,他怕温博凉心情不太好,想再找点话说,却发现温博凉的眼神一直在看向他的右手,于是他向温博凉举起手来,然后献宝似的张开手掌心,有点愉悦地说:“看,U盘还在我这里。东西都追回来了!”
温博凉脸色却立刻暗沉了下去,他面色铁青地看着舒柏晧通红的手心里躺着的那一片小小的铁片,如果不是舒柏晧拼死也要把这玩意儿保住,他现在一定要把这玩意儿扔得远远的。
“你真的是,”温博凉咬了咬牙,“什么都不明白吗?”
“嗯?”怎么不高兴?这难道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今天就不应该追何欢,”温博凉沉声道:“也不应该跟他对着干,他要你把东西给他,你就给他。知道了吗?你怎么就也不想想,他什么东西都拿到了,自然是有备而来。如果他后备箱里有枪呢?那你怎么办?”
舒柏晧被训得直缩脖子,温博凉一向情绪内敛极少外露,更很少对人发脾气,能让他激动到鼻孔都气圆了的,更是少之又少。
舒柏晧赶紧顺着温博凉的话说:“是,是,温总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温博凉的声音一下提高了一个音调。“你还想有下次?!”
“没有没有,”舒柏晧立刻改口,说:“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他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温博凉这才消了点气,露出一个这才差不多的表情。他顿了顿,突然想到刚才回来的时候,舒柏晧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的画面,他一下安静了,真不该发脾气的。
温博凉轻轻吐了一口气,放缓语气,低声说:“怎么不知道涂药?”
“这个吗?”舒柏晧摇了摇手背,说:“这个不要紧,我都没感觉了。”
“那也不行,”温博凉说,“你总这样。”
总这样,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温博凉起身去找小护士要医药箱。值班小护士正趴在前台打瞌睡,被温博凉吵了清梦,正要发火,一睁眼看清来的是这么大一帅哥,立刻没了脾气,马上给温博凉找来了医疗箱。
小护士提着医疗箱跟温博凉过去,见舒柏晧也是一个小帅哥,立刻主动请缨,打开医疗箱,找出棉签和双氧水要给舒柏晧上药。
“不用了,”温博凉拒绝道,“我来。”
小护士只得接受帅哥一般是成双成对出现的这一事实,默默回前台去了。
温博凉拿起棉签,然后轻轻落在给舒柏晧在淤青的地方。
“痛不痛?”温博凉问。他经验不多,有时怕没个轻重。
“不痛。”舒柏晧连连摇头。他何止是不痛,温博凉轻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太专注了,舒柏晧忍不住偷偷看温博凉。他捧着他的手,这让他觉得他们好像在牵手。舒柏晧小拇指发痒,忍不住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偷偷在温博凉的手心上扫了一下。
温博凉觉得自己掌心发痒,他动了动手掌,继续低头做着手里的工作,“嗯,痛就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
补全了!
大家食用愉快,
么么哒!
(*  ̄3)(ε ̄ *)
第20章
第二天舒柏晧去医院。何欢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清醒,可以勉强坐起来进食,身体机能并无大碍,但需住院养一养撞断的几根骨头。
何欢自知已没有退路,于是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何欢是公司的老员工,按理说对公司是忠心耿耿的。但他和女朋友分手后,周天宇找上了他。
周天宇没有一开始便表明意图,而是说自己觉得何欢工作很努力,应该得到比现在更多的回报,要为他向温博凉申请,将他的职位提高一个级别。何欢很高兴,以为周天宇是真的看中他的才干。
紧接着,周天宇便有意无意地跟何欢暗示,说博远科技有温博凉这么一个老板,前途渺茫。
他说温博凉手里有一个商业前景巨大的项目,坚决不肯将其商业化。他说温博凉在做“慈善”,非常的理想主义。他口口声声说要造福人类,怎么就不想想,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呢?他们就不是人吗?他们就不该多得到一些回报吗?他们就不该发财吗?
这番话正说到何欢心里去了。他觉得温博凉这样的富家少爷压根不明白人间疾苦,跟着他一点前途都没有。于是那一天周天宇说给他十万块钱,让他将公司的工程资料和内部会议资料偷出来的时候,何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何欢躺在床上,费力道:“他给了我一张万能门禁卡,可以开几个级别较低的办公室的门。他还说说他已经把保安买通了,监控录像做了手脚。他叫我在岳明山来的那一天动手,因为那天大家都会很忙,不会有人注意到,就算事后调监控来查,也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那天你为什么会在办公室?”舒柏晧问。
“那天周总本来约我见面,他让我等他,他说他会晚一点会联系我。我怕我留在办公室会有人注注意到,于是我就在洗手间打游戏。然后就听见外面有人打电话,说什么视频已经修好了,就等着抓人了,我一听知道要完了,于是赶紧走……”何欢道。
“我跟他打了个电话,”何欢继续说:“他叫我别慌,他说没关系,国内对商业机密泄露管的不严,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让我赶紧走就行了,然后我就跑,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他弄错了。”魏西缓缓开口,他停止记录,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说:“温先生并不准备起诉你盗窃商业机密。他要以故意伤害的罪名起诉。”
“什么?”何欢不敢置信。即便他并不是律师,但常识也知道故意伤害罪的罪名可不低,如果判下来,可能要关一两年。
“温先生的态度非常强硬,他不可能跟你和解,”魏西说:“我觉得你也应该做好准备,最好请一个律师帮你辩护。”
“如果,如果……我做污点证人呢?”何欢垂死挣扎。
污点证人就是有犯罪误点,但通过向国家机关作证,换取免受刑事追诉或减轻、从轻指控的待遇。换句话说,就是戴罪立功,供出主谋。
“周天宇现在香港,他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飞机的声音,他当时要登机了……还有,我账户上有他给我打的几万块钱,银行能查到记录,我一分钱都没花……”何欢口不择言,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他们。
温博凉坐在病房对角的单人沙发上,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搁在他的腿上,他两手放在触控板上,正处理昨天累积下来的文件。听到魏西和何欢的谈话,温博凉始终一言未发,他已经用冷漠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对待某些事情,他甚至锱铢必较。
这时护士进来给何欢换药。温博凉起身,其他人也跟着站起了起来。
何欢在身后哀求的,“你们别这样,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我好歹在公司尽心尽力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