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33)
他睡得好像很不舒服,眉头皱着,头发也是湿的,桑奕明走到床边,伸手在方言脸上摸了摸,沾了一手心湿漉漉的凉汗。
方言动了动脖子,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呼吸也重了,桑奕明赶紧收回手,找了条干净毛巾给方言擦了擦头发上跟脸上的汗。
方言嘴里咕哝了几声,好像在说梦话,桑奕明弯腰听了听,除了方言的呼吸声外他什么都没听出来。
桑奕明把毛巾放下,刚想掀开被子躺进去,方言感觉到耳边的动静,一下子就醒了,腾地一个翻身坐起来,揪着被子望着站在床头的人影。
“谁?”方言问这话的时候已经认出了桑奕明,只不过他没想到桑奕明会半夜突然站在床头。
他了解桑奕明,让他睡次卧他就会睡次卧,根本没想过桑奕明会半夜自己悄悄再过来,所以也就没有反锁房门。
“我。”桑奕明松开了被子。
“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睡次卧吗?”
“我……”桑奕明看出来方言好像更生气了,他往后退了退,离床边远了一点儿,“我来拿洗发水跟明早要穿的衣服。”
方言说:“你快去拿。”
桑奕明进了浴室,看到了架子上挂着的方言换下来的内裤,他先拿下来手洗了,又整理好浴室地板跟洗手池才出去。
方言看着桑奕明手上握着的湿内裤,舔了舔嘴角说:“我的衣服,以后不用你洗。”
桑奕明拿着内裤要去晾,边走边说:“换下来的内裤要当时洗掉才行。”
“桑奕明……”方言在背后叫住他,“我如果就是不当时洗呢?”
桑奕明背对着方言,没说话,也没走。
方言知道,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这十年,我一直努力按照你的生活习惯来,衣服一定要当时洗掉,洗手池里不能弄的到处都是水珠,吃饭要安安静静,可是我也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我也有很累了很不想动弹的时候,我也有想直接躺进被子里睡个昏天暗地的时候,可这些我都不能做。”
“你不喜欢叽叽喳喳的人,我就少说话,我得提醒自己,很多话我不能说,可能你不喜欢,所以话到了嘴边也得及时止住,时间长了我就彻底不想说了,烂在肚子里烂在舌根儿上。”
“你去外地出差,想到了就跟我说一声,想不到就不跟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整天整天守着电话等你的信息,等着你回来。”
“给你发条信息我得编辑半天,写好了不会直接发给你,我得自己琢磨半天,觉得稍微不对劲就删,删了重新再写,写好了再删,最后翻来覆去半宿就过去了,好不容易信息发过去了,我又睡不着了,我得等你的回复,我一会儿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你的消息,一会儿打开手机再看看,就这么一宿就过去了。”
“我生病了难受,也不敢表现得太脆弱,因为小时候那次装瘸骗你,你有小半年都没理过我,那一次我就长记性了,再也不敢了,所以我难受了就自己忍着,疼了就自己受着,我怕你又觉得我是装的,可是我是真的难受啊……”
方言说着说着声音都哑了,喉咙里好像有无数根细丝扎过:“这样的生活,我累了,没有回应的婚姻,我不想过了,我快要疯了。”
方言再也说不下去了,被子里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他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稳住慌乱的呼吸。
桑奕明一直听着,他第一次听方言说这么多话,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里的湿内裤说:“你不用勉强自己按照我的生活习惯来,换下来的衣服如果不想洗,就跟我说,我给你洗,你可以按照自己的习惯生活……”
“就算可以我也不想了,”半明的卧室里,方言笑得很难看,“这样的我,你又能忍到什么时候,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一年呢?两年呢?桑奕明,你早晚有一天会先受不了反过来主动跟我提离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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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下不为例
桑奕明离开了主卧,方言彻底没了睡意,又吃了一粒安眠药也没有用。
只是此刻闭上眼,方言眼前一直都是桑奕明站在床头的灰暗影子,怎么都挥不掉。
方言试着抬了抬手,抓了空空一把,除了自己的手指,什么都没有。
遗憾吗?怎么会不遗憾。
可如果问方言后悔吗?要是让他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任由年少的自己把对桑奕明的暗恋跟欢喜推到推无可推的高度,他又能不能停止。
方言无法替十多年前的自己回答。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方言就追着桑奕明跑,执念跟现在看来好像是错误的缘分也越追越深。
方言睡不着,以前的那些事儿又开始在眼前一下下定格着往前晃,方言记得,他也曾在桑奕明床头站过。
那年方言装瘸,桑奕明好几个月都不理他。
方言急啊,每周放学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姥姥的手机给桑奕明打电话发信息,姥姥看他总是找桑奕明,就给他买了个手机。
他拿到新手机办好卡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桑奕明发信息。
“奕明哥,你最近还好吗?我是方言,这是我的新号码,你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桑奕明看到信息了,他手头上正忙,手机调到静音倒扣在桌面上,没回。
方言又发:“没事儿也可以给我打。”
又等了两天,没有桑奕明的电话,周一开学前方言又给他发:“奕明哥我要去上学了,我看天气预报你那边有雨,别忘带伞。”
学校里不让带手机,方言把手机电充满,放在卧室床头的抽屉里。
方言等不到电话,也等不到回信。
一直到五一假期,方言等不了了,他跟姥姥姥爷说要去找栖南跟桑奕明玩儿,姥姥给他拿了钱,又把他送到火车站,说让他好好玩儿。
方言去之前给桑奕明发了信息:“我五一去找你玩儿,行吗?”
在那条信息之前,方言发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他发完这条信息之后就想,如果桑奕明还不给他回消息,就当他是默认了,他就去找他。
果然,桑奕明没回他消息,方言坐的是最早的那趟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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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南五一不回家,他接了个摄影的私活儿,跟着团队一起去了新疆,五一假期前三天就出发了。
他还从姥姥那听说,方言跟桑奕明的信息发得热火朝天,方言还单独买了个手机,栖南完全不知道方言跟桑奕明之间只有方言加粗大写的单箭头联系,还以为他俩是约好的。
栖南去的地方信号不好,新疆晚上九点多才天黑,等他拍完外景回宾馆休息时才看到方言给他发的消息。
方言说桑奕明手机一直关机,还换了宿舍,现在找不到桑奕明,他还在桑奕明校门口等着。
栖南的室友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谈恋爱的谈恋爱,这大半夜的,一时之间找不到靠谱的人去接方言。
桑奕明的电话打不通,他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最后找到了桑奕明一个舍友王涛的电话。
王涛就睡在桑奕明下铺,把手机往上铺一递:“老桑找你的,是栖南的电话。”
桑奕明脑子里闪过什么,接过手机就问:“什么事儿?”
“方言在你学校门口呢。”
桑奕明听完,火气直顶天灵盖,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直接从上铺跳下来,拿了件衣服拎着包就往外走。
他手机是前天坏的,黑屏之前他看到方言给他发的五一要来找他玩儿的信息了。
他想给方言回信息说你别来,但当时手头上有事儿就给忘了,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彻底黑屏,他这两天一直没顾得上去买新手机,没想到小孩儿真的来了。
五一晚上的风还是凉飕飕的,方言在校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在路边来回踱着步子,跑起来身体会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