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21)
方言站不稳,踉跄了两下,一屁股坐在暖气片旁边的板凳上。
他嘴唇都冻紫了,缩着脖子手心贴上暖气片,身体还在哆嗦。
“你是傻子吗?大半夜在外面站着干什么?”桑奕明快气疯了,“谁让你在外面的?我不是让你回家吗?你能别烦我吗?”
方言冻坏了,又被桑奕明这么一凶,心里的委屈劲儿一上来,眼眶一下就红了,赶紧低下头,不敢看桑奕明,手心手背来回倒着贴着暖气片,慢慢调整自己乱糟糟的呼吸。
“我怕你还生我气,”方言吸了吸鼻子,“道歉就要有诚意才行。”
桑奕明也意识到自己话重了,他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呢?叹了口气。
“我如果半夜没醒,你就准备在外面冻一晚上吗?”
方言也听出桑奕明放软了语气,小声说:“冻不死人。”
桑奕明更生气了:“待会儿暖和过来就回家睡觉。”
方言鼻子里“嗯”了一声,鼻头还是酸的。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向来都是个敏感的人,如果是别人这么跟他说,他早就走了,以后也不必来往。
但是桑奕明不一样,可能是从他在那个大雪天去火车站接他开始的,他的大衣太暖和,他的胳膊上因为他,永远留了一道永远去不掉的疤。
所以桑奕明不一样,不管桑奕明说多冷的话,方言都可以自己消化干净。
方言手暖和了,但身体里还没有,搓了搓手指,眨了眨酸涩的眼,喃喃一句:“怎么对你,我就成了个死心眼儿呢?”
“你在嘀咕什么?”桑奕明没听清。
“没什么。”
方言耷拉着脑袋,仰头就是窗外的黑夜,又因为屋子里太亮,所以方言的眼睛里,外面的黑也不过只有玻璃窗框出来的几个正方形那么大小。
桑奕明伸出三个手指,给方言立规矩:“以后……不许坐我的床,不许乱动我的东西,还有……不许牵我的手。”
方言啊了一声,桑奕明问他:“不行?”
方言赶紧说:“行。”
不坐他的床,不乱动他东西,手也不能牵了吗?
方言还记得中午短暂的那一握,桑奕明高,手指也长,跟他冷冰冰的性格不一样,虽然外面零下十几度,但是他的手心一直都是暖的,也很有力量感。
碰到桑奕明手的那一刻,方言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刚从腐叶中爬出来的甲壳虫,第一次嗅到了鲜嫩草叶的清凛味道,只是他还没嗅够呢,就被甩开了。
从甲壳虫,方言又想起了那个给桑奕明发短信的学弟,那是方言第一次从桑奕明的手指,联想到性。
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学校的生理课,同桌藏在数学练习册里的裸体杂志,胆子大的同学还私藏了不少小片儿,私下里三五成堆开着玩笑讨论生理问题,还有同学邀请方言一起看小片儿。
方言拒绝,也不跟他们一起讨论。
从杂志上的裸体,又闪回到桑奕明的手指。
握着桑奕明手指的感觉方言已经体会过了,那抚摸呢?甚至更多的碰触……
想着想着就歪了,方言立刻打住拐了弯儿的思绪,摸了摸发热的脸,又偷偷瞄了一眼桑奕明的手。
桑奕明坐在床边,看起来还在气。
床单已经换了新的,桑奕明两个手心撑着纯蓝色的床沿,手指骨节曲着,能看到手背上绷着的筋,手腕外侧的骨头微微凸起。
修长,有力,温暖的,带着绿色青草味的所有想象。
方言想,桑奕明的手,如果以后都不能再握,真的是太可惜了。
第15章 你能不能多看看我?
后半夜开始下雪,呼呼的北风贴着窗户玻璃吹。
这一晚桑奕明睡得不踏实,心里虽然清楚方言已经回家睡觉去了,但他总感觉方言还在窗外冷风里吹着,总要仔细听听才行,睡一会儿醒一次,醒一次就听一听。
好不容易外面的天蒙蒙亮了,桑奕明也彻底醒了,又认真听了一会儿,确定他家门外甚至院子里都没有人。
桑奕明又躺了一会儿,天大亮后他看了看手表,这几年只要他放假回大院儿,方言只要在家,必定天天早上来敲门找他玩儿。
都说三岁一代沟,他们差了四岁,不知道为什么方言总是黏着他不放。
今天没来敲门,他想,可能是昨晚他的话说重了,伤到了小孩儿的自尊心,所以就不来找他玩儿了吧。
不来也好,清净了。
因为桑奕明的手指,方言做了一宿梦,睡得很沉,八点多了还没醒,姥姥姥爷给他在锅里温着早饭就一起去公园遛弯儿去了。
方言一醒就脱了裤子冲进浴室,洗完澡又开始洗裤子,脸上一直浮着不正常的红晕,不敢去回忆昨晚的梦。
他意识到自己是喜欢桑奕明的,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跟依赖,同时他也知道,他这是纯纯的单相思暗恋,更不敢说出口,桑奕明只当他是个邻居弟弟。
桑爷爷中午带回来两框橘子,是剧组发的,橘子太多,他分成了三份,另外两份他让桑奕明送给邻居。
桑奕明先给朝岸宁家送过去一份,又拎着一兜子去了方言姥姥家,大门开着条缝,他自己推门进去了。
浴室门开着,方言正在里面洗内裤,冷不丁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桑奕明站在沙发旁边往他这边望。
梦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方言吓了一跳,他心虚,昨晚做了一些有的没的的梦,虽然梦里的场景很模糊,也并非真的在梦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困在一个巨大的不会破碎的彩色泡沫里,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耳边是风吹麦浪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
方言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桑奕明,梦里那些虚幻的像水一样的触碰,还有燎着他心脏的温度,都来自桑奕明的手指。
明明客厅里的桑奕明什么都看不见,方言还是捂住了内裤,红着脸低下头,用脚尖勾着浴室门边关上了门。
方言那脚很用力,门关上时“砰”地一声响,桑奕明皱了皱眉,把橘子放在桌子上:“给你拿的橘子,我放桌子上了。”
“好,谢谢奕明哥。”
方言声音有些哑,情绪不高,这好像因为昨晚的事还带上了怨气?桑奕明没多想,放下东西就走了。
一连三天桑奕明都有事在外面,方言也没在早上再去找过桑奕明,平时两个人在院子里碰见了,方言就跟他打声招呼,叫一声“奕明哥”,桑奕明点点头就算是回应。
以前方言心里似是而非,蒙在雾里的状态,还能让他肆无忌惮没有顾虑,但自从意识到心里想的什么之后,反而收敛了不少。
方言知道桑奕明不喜欢总是粘着他的人,小孩儿没经验,只看过几本书几部电影,自己一点点摸索着去试探,控制自己出现在桑奕明面前的次数,但又不能完全透明,要不然桑奕明就记不得他了。
方言心里的十八弯,桑奕明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只不过过了一夜,方言就不再跟以前那样总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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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桑奕明不在家,但方言对他的行程了解得很清楚,控制距离的第三天他就忍不住了,他听桑爷爷说桑奕明去了冰场,他也找出床底下的滑冰鞋,打了辆车直奔冰场。
方言今年冬天才学会滑冰,栖南教他的,但他的技术不怎么好,只能顺着滑,转弯还不怎么稳当。
桑奕明在方言一进冰场就看见他了,但没理他,自己滑自己的。
方言小心越过几个人,假装不经意间滑到桑奕明身边,冲他挥手:“奕明哥,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
方言找了个借口:“我今年冬天经常来,我哥刚教会我,年二十八冰场就要关门过年了,所以今天就过来了。”
桑奕明没说话,方言继续追着他问:“奕明哥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冰场旁边有家火锅店,上次你请我吃烤肉,这次我请你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