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11)
姥姥以前听方言妈说过,知道方言不去理发店的事,找出雨衣跟剪刀:“以后姥姥给你剪头发。”
她心里都是对方言爸爸方成山的怨气,但当着方言的面,那些不好听的都藏在肚子里。
方言十岁那年他妈妈就没了,当时他们就想把方言接回来,但是方成山说什么都不放人,说方言是方家的人,而且他这个当爹的还在呢,怎么能去姥姥家,简直是让人看笑话。
第一年没接回来,他们第二年跟第三年再去的时候,方成山都说方言去参加夏令营了,他们连方言的面都没见着。
孩子接不回来,姥姥还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是亲爸,再怎么都会把自己孩子照顾好的,现在再看方言,她只气自己当年不坚决一点。
昨晚方成山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问孩子是不是在他们家,方言姥姥态度很明确,不会让方言再回去。
孩子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会一个人大冬天的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来找他们。
方成山态度也很激烈,说方言是他们方家的种儿,方言可以在姥姥家过寒假,但是过完年开学后必须回去。
方言姥姥也放了狠话:“除非我死了,否则方言你接不走……”
姥爷做好了饭,小姨夫又从外面买了几个热卤菜,方言头发也剪好了。
小姨摸了摸方言的脸,夹了一大块刚出锅的红烧肉,吹了吹喂给方言:“我们言言还是这么俊,多吃点饭,多长点肉,很快咱又是白白胖胖。”
姥爷把他炒的菜跟卤菜都拨出来一点,装了冒尖一大盘,又拿了两个大馒头放在另一个碗里,让栖南去给桑奕明送过去。
栖南刚想接,方言已经快他一步接了过去:“姥爷我去送吧。”
栖南想跟方言一起去,姥爷把他叫住,又另外拿了一个大碗,让栖南给偏房另一户人家的孩子送过去,也是盛了满满一大碗。
“够了姥爷,”栖南在旁边说,“朝岸宁还没十岁,吃不完那么多。”
姥爷说:“半大小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别看人小,胃口大,小宁家里大人不在,没准儿早饭就没吃,你这些都给他端过去。”
栖南望着窗外已经走远的方言,叹了口气说,他没大人那么多要顾及的,气得不行了:“方言看着就没长个儿,方成山他一个亲爸也能这么虐待孩子,姥爷你没看见,那么细的小胳膊上青青紫紫一大片,我妈瞅见了,把方言偷偷拉进屋里给他抹了药,没让我姥看见,要不然我姥还得哭一通,方成山简直不是人,就是个畜生。”
姥爷点了根烟,坐在灶台边抽:“方言以后就在家里了,不让他走了。”
栖南端着碗往外走:“肯定不能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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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奕明看着送饭过来的方言,头发已经剪短,也终于看见了一直藏在头发下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睛,人看着精神不少,不像小乞丐了。
他接过方言手里的盘子跟碗:“谢谢。”
方言跟着桑奕明进了客厅,站在餐桌边:“盘子实在装不下了,还有个芹菜炒肉姥爷就没给你夹,你要不要吃,吃的话我再去给你弄点儿来。”
这么大一盘子菜,桑奕明吃不完,说了句“够了,不用夹”。
方言背着手说:“好。”
桑奕明看方言还不走,问他:“你还有事儿吗?”
方言摇摇头:“没事儿了。”
“你吃过饭了?”桑奕明问。
“我还没吃呢。”方言答。
桑奕明头一次说话这么委婉,两秒钟后憋出一句:“那你怎么还不回家吃饭?”
方言心里暗叫一大声不好,桑奕明这是在赶他呢,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人的情绪反应还算敏感,怎么现在到了桑奕明这里反应突然变迟钝了。
可能是跟他待了一天一夜,桑奕明去火车站接他,桑奕明把衣服给他穿,桑奕明给他做了饭,他还用了桑奕明的浴室,睡了桑奕明的床。
对一个茫然又充满警惕的傻孩子来说,这些都是最亲密的行为,也让他忘了一些害怕,少了一点迷茫。
桑奕明对他那么好,所以他都忘了保持该有的距离。
方言转身就往门外跑,边跑边说:“我先回家吃饭,我吃完饭再来找你玩儿。”
桑奕明:“……”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不是一直都是回忆,回忆会插在中间,一两章或者两三章这样~
第8章 你不能带走方言
(上)
昨天的大雪凌晨才停,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都还没来得及清理,方言踩着脚印往回跑,偶尔有一脚踩偏,雪直接没过了他的脚踝,新的松软的咯吱声在脚底下颠簸,很好玩儿。
栖南也从偏房出来了,方言叫了声哥,叫完哥才看见栖南身边还跟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盯着他问:“你是南哥弟弟?他大姨家的表弟?”
方言点点头,礼貌回应:“对,我是,你好。”
“你好,我叫朝岸宁,我是南哥小弟。”那小孩儿挺着小胸脯,声音高高的,盯着方言。
“哦。”方言简单应了一句,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小孩儿好像在跟他示威?也可能是他想多了,他看着比自己还小呢。
栖南一巴掌拍在朝岸宁后脑勺上:“行了,不用你送,外面挺冷的,赶紧回去吧,把门关好,晚上你爸妈要是还不回来,就去我姥家吃晚饭。”
朝岸宁一点都不客气:“好啊南哥,我晚上跟你一起吃饭。”
栖南跑出来,揽着方言脖子进了门,两个人在门口铺的厚毛毡地毯上跺了跺脚上的雪,方言闻着饭菜香,肚子又开始叫。
“饿坏了吧,赶紧进去吃饭。”栖南拍拍方言胳膊。
“是饿了。”方言笑着摸摸肚子。
方言在火车上没吃东西,昨天他吃了两碗桑奕明煮的面,桑奕明问他够不够,他其实还没吃饱,但又不好意思多要,就舔着嘴角说已经饱了。
今天早上桑奕明一直在睡觉,他醒了就老老实实坐着等桑奕明,也没感觉到多饿,现在被饭菜香一勾,前胸一下就贴上了后背。
姥姥跟小姨给方言夹了一大碗菜,方言端着碗,心里提醒自己要慢慢吃,注意点形象,但吃着吃着就变成了狼吞虎咽。
“慢点儿吃,”姥姥又给他倒了杯水,“小心噎着,慢慢吃。”
“好。”方言嘴上说好,下筷速度还是很快。
太饿吃东西是感觉不到饱的,等胃反应过来,方言才发觉自己吃撑了,想跟小姨夫还有栖南拿着铁锹去院子里铲雪,腰都弯不下,一直在打饱嗝儿。
栖南打开房门,发现桑奕明已经把三家门口的雪都铲出了一条能走的路,手里还握着铁锹,在铲从院子通向大门口的路。
“奕明,辛苦你了。”小姨夫握着铁锹过去一起铲雪。
“顺手。”桑奕明哼哧哼哧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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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是个大杂院,没别的优点,就是面积大。
剩下的一段从院中间到大门口的雪路看着不远,三个人一起还是铲了小半天,最后消化完的方言跟朝岸宁也一起跟过去帮忙,几个人连院门口也清出了一大片干干净净的地方。
原本这个大院儿整个都是桑奕明家的,之前他家出了点事急用钱,就把大院从中间一划,卖出去了一半。
姥爷当年正准备买房,看中了这个宽敞明亮的大庭院,直接就买了下来,带的那几间偏房用不上,装修之后就租了出去,所以大杂院现在住着整三户人家。
后来在这里住久了的方言,总结了一下他们这个大院儿里完全不一样的三家特点。
他们家人口最多,平日里进进出出都是和和气气,姥姥姥爷也都是爽快人,跟街坊邻里关系处得好,每天来往都很热闹。
朝岸宁家就是鸡飞狗跳加鬼哭狼嚎,朝岸宁是个淘崽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爹妈天天在他屁股后边追,只有一个人能治得了他,那就是栖南,栖南说的话,朝岸宁奉为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