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8)
被对方猜中心思,温虞面露几分羞恼,但仍旧嘴硬地反驳他,“谁、谁觉得丢脸了?”他言辞凿凿地强调,“我这是爱惜自己的名声。”
“被别人看到你抱我,我的名声会一落千丈。”他轻哼着补充。
江耀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
先不与温虞理论,他这样游手好闲的少爷,在社交圈内哪来的名声。江耀开口提醒他:“如果不想被人看到,你可以下来自己走。”
温虞立刻就像是漏气扁掉的气球,闭紧嘴巴装起哑巴来。他打定主意要让江耀累到喘气,又怎么会被他的话给骗到。
但结局似乎与想象中有点出入,江耀一路将他抱回住的地方,也没有如他所愿变得精疲力竭。方越还没有回来,没被他看到自己的样子,温虞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将江耀晾在客厅里没管,他先急匆匆地去洗澡换衣服。
温虞白天没有泡澡的习惯,所以洗澡的时间并不长,等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发现江耀还坐在沙发里没走,脚上却换了双新鞋,应该是叫人送过来的。
“你怎么还不走?”温虞擦着头发走过来,语气不满地问。
“抱着你走路很累,”江耀面色如常地回答,“我需要休息。”
“很累?”温虞狐疑地弯腰凑近他,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我怎么看不出来?”
江耀没有回答,而是将他头顶的毛巾往前拽了拽。
原本垂在耳朵边的毛巾,瞬间就被拽至他脸前,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误以为对方又要戏弄他,温虞当下就冷着脸要发作,却察觉到江耀的一双手掌,隔着毛巾落在了他的头顶。
“温少爷,头发也不会擦吗?头发要从发根开始擦。”江耀轻哂的嗓音从毛巾外传来,双手抓着毛巾替他擦起头发来。
温虞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连这点常识也不懂,闻言嘀嘀咕咕地出声:“……会把头发擦得乱七八糟。”
“没人会看。”江耀简洁答。
温虞的语气微微嘲弄:“你不是人?”
“我不介意。”江耀继续道。
“谁在乎你介不介意,”温虞拿掉脸前的毛巾瞪他,“我介意。”
江耀没有接话,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原本是看不到的,”男人眼底浮起轻笑意味,“但是现在,我看到了。”
温虞脸上闪过惊慌失措,迅速将毛巾重新盖回头顶,气恼地遮着脸去了卫生间。
收拾整理好出来,江耀从沙发里起身问他:“去不去影音室?他们在那里看电影。”
“那就去。”温虞说。
两人临出门前,他又不放心地提醒江耀,不要把早上的事说出去。江耀已经走到门边,闻言转过身来笑问:“是我抱你回来这件事,还是你掉进溪里这件事?”
温虞面无表情地答:“都是。”
江耀打开门等他,“这是让我保守秘密?”
温虞不客气地抢在他前面迈出去,回过头来问:“不行吗?”
“行倒是行。只不过,”江耀随后关门出来,“不是无条件的。”
温虞张口就来:“你想要多少钱?”
“我看起来很缺钱?”江耀淡淡开口。
“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缺。”温虞敷衍接话。
江耀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我还缺个深夜的约会对象。”
听出他话里的戏耍意味,温虞冷笑着把耳朵堵住了,“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江耀见状,懒洋洋哼笑一声,不再继续说什么。
他们到影音室的时候,方越和沈凌然在里面看电影。房间内没有开灯,巨大的幕布上投射出昏暗光线,那两人并排躺在懒人沙发里。
背景音乐停下以后,还能听到后方隐约传来,玻璃制品轻撞的清脆声响。江耀这才借着暗光看见,沈一鸣独自坐在后面喝东西。
温虞已经摸到沙发旁,顺利找到空位坐下,江耀转身朝后方走去,在沈一鸣身旁坐下来。
“干什么去了?现在才过来。”沈一鸣倒了杯冰啤推给他,声音混杂在电影放映声中响起。
“回去了一趟。”江耀言简意赅答,没有细说具体缘由。
沈一鸣也没有追问,他原本与江耀不熟,最近因为项目合作,才开始走近成为朋友。如今项目还没到手,沈一鸣只关心项目相关的事,“你这几天和温虞走得很近?”
“你想说什么?”江耀低声问。
两人声音几乎淹没在电影声里,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这个节骨眼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一鸣的声线变得严肃,“政府的投标期还没截至,是他舅舅让他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再等两天看看。”江耀说。
江沈两家在各自的领域里,皆是根基稳版图庞大的巨头,只是两边都有意涉足新领域,所以才会在上半年选择合作,不巧就在招标期撞上了温家。
“温虞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听闻他长到这么大,连家里公司的大门都没进过。”沈一鸣语调平平地叙述,“他现在这样频繁和你接触,我倒真有些看不出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江耀垂下眼眸思考,半晌不痛不痒地说了句:“程家继承权开放的时候,其他人私下看热闹图个乐子,不也都在老大和老二中间押。”
“结果三个月后,拿到继承权的是程家老三。”沈一鸣主动开口接话,“程家老三前几年,也是出了名的纨绔。”
“你是说——”他神色微微冷凝,做出最后的结论推导。
江耀食指关节微弯,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没有否定他的猜测,却也没有急着肯定。
回想起温虞那张漂亮却无用的脸,他心底生出几分捉摸不定来。
或许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他垂着眼睛思忖。
沈一鸣还有话没说完:“这次招标除了温——”
扫到墙上晃动的影子,他骤然止住了声音。察觉到沈一鸣的异样,江耀抬眸看向黑暗里。
温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那摸黑走了过来。走近以后听到沈一鸣的话,他没怎么多想地顺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借着黑暗的遮掩,江耀看不到他的脸,却明显能够感觉出,他话里异常的不自在与紧绷。江耀心下有些诧异,有意试探了他一句:“在说招标的事。”
“什么招标?我只知道飞镖。”温虞明显不感兴趣,摸到江耀身旁坐下,想了想又开口炫耀,“我玩飞镖很厉害。”
“是吗?”江耀从顺如流地接话,“下次有机会,玩给我看看。”
“想看可以,”温虞语气里满是骄傲得意,“但我不是无条件给你看的。”
听出来他是有意回击自己说的话,江耀在黑暗中低低笑出声,没有再继续接他的话,而是话锋陡转开口问:“你过来干嘛?”
此前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温虞的嗓音愈发僵硬起来:“……电影不好看。”
“什么电影?”江耀抬头看向正前方。
恰好撞上画面中丧尸扑向镜头,满是血污烂肉与尸斑的脸,在镜头前清晰而狰狞地放大。大概率不是错觉,他感觉到温虞朝自己身边贴过来。
江耀眼底浮起些微好笑,“怕?”
温虞闻言,如同被踩中尾巴般,立刻昂首挺胸坐直了,“谁、谁怕了?我才不怕。”
“是吗?”江耀倏地凑近他耳朵,低沉的声线贴着他耳软骨落下,“如果不怕,你的腿贴着我做什么?还是说——”男人懒洋洋地拖长语调。
从覆上耳朵的温热气息中回神,温虞唯恐避之不及地挪开了腿。
江耀轻轻笑道:“怕就别看。”
温虞抿紧嘴唇没吭声,一双眼睛却止不住地去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