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74)
他开始后悔自己这样了解江耀。如果不是日渐加深的了解,他现在就可以不用去分辨,江耀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也不用在察觉到现实真相后,倍受这句话带给他的打击与煎熬。
他双腿僵硬地踩在雪上,雪中寒意穿透鞋底浸入,顺着他的脚底一路延伸而上。温虞的五官犹如被冰雪冻住,做不出任何若无其事的表情来。
江耀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
温虞尝试着张口吐气,以此来缓解脸上的僵硬。从口中呼出的热气,迅速在空中冻结,冷风倒灌入嘴巴里,他被冻得眼皮轻轻颤抖。
“很冷?”察觉到他的模样,江耀朝他伸出手来。
以为对方是要摸他的脸,温虞惶惶而又不知所措。但江耀只是曲起手指,动作轻微地碰了碰他鼻尖。凉意蹭上他的手指,江耀看着他微微皱眉,“出来吃饭为什么不戴围巾?”
“忘了。”沉默片刻后,温虞敷衍答话。
“药忘记擦,围巾忘记戴,你还记得什么?”江耀不赞同地出声。
温虞垂头盯着脚尖,他还记得江耀刚才说的话。他拼命地想要忘记,但似乎越是这样,留存在脑中的回音,就越是深刻与强烈。
“为什么不去找他?”温虞轻声喃喃着脱口而出。
从空气中捕捉到零碎字词,江耀垂眸扫向他的脸庞问:“什么?”
“你喜欢的人。”他努力压下嗓音中的气愤与难过,“既然不想被家里人找,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江耀不去找他,却要来找自己。难道自己就该承受这些?温虞越想越觉得凄惨,越想越觉得悲凉可笑,他约么上辈子和江耀结了仇,这辈子才要被他这么欺负。
“我找了。”江耀话里裹着轻微笑意,视线定定落在温虞的身上。
温虞一双眼眸低垂,始终对此无知无觉。
见他迟迟没接话,男人转开话题道:“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下午我让人送东西来。”
“我拒绝。”藏起眼底的情绪,温虞语气坚决地道。
“你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住,为什么非要住在我这里?”他紧紧绞着眉毛,不愿意再让步。
“小少爷,”江耀面上不见任何沉色,反而轻声啧着提醒他:“你有拒绝的余地吗?”
温虞闻言,愣愣抬起头看他。
“我们是不是还有件事没谈?”江耀神色自如地俯身,望入他漂亮干净的瞳孔,“别忘了你还欠我违约金。”
情洅
温虞瞳孔轻轻收缩,气恼得涨红了脸,“要怎么办你随意,”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撂下话,“违约金我没钱付不起。”
因为动怒染上的红润,将他那张脸衬得白里透红,忍不住想要伸手摸的冲动,江耀意味不明地挑起唇角问:“做什么都可以吗?”
温虞面容紧张慌乱地看向他,已经在为自己说出的话后悔。如果江耀让他回去怎么办?他不想再和江耀继续那样的关系。可江耀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他还会再将情人留在身边吗?
胡思乱想之际,江耀再度开口道:“让我暂时住在你那里,违约的事就一笔勾销。”
温虞猛然回神,眼也不眨地问:“真的?”
“真的。”江耀说。
温虞顿时死灰复燃,喜悦冲淡了刚才的伤感,他故作矜持沉思地抿唇,“就只住半个月?”
江耀点点头,“半个月。”
温虞止不住地心生喜意,却又唯恐是江耀故意下套,将他的话仔细梳理了几遍。他很快重新蹙起眉头来,“你住在这里,不用去公司?”
“我休年假。”江耀不慌不忙道。
“……”
温虞有点难以置信,“今年才刚开始,你就休年假?”
江耀不置可否地扬眉,朝他摊开一只掌心道:“钥匙。”
温虞有点儿眼红,但想到自己打工,而江耀是老板,心中才勉强平衡。他把出租房钥匙给了江耀,随即和江耀分开,赶回奶茶店里上班。
下班后他没去周沅那里,惦记着姜柚柚转达的事,他随意找了家面馆解决晚饭。杨景山给的钥匙放在家里,温虞要先返回家中拿钥匙。
他回去的时候,是江耀来开的门。客厅里多了盏台灯,江耀靠在沙发里看书。对方起身来开门时,顺手就将书盖在了桌边。温虞从客厅里过,瞄了一眼书封面。发现是看不懂的英文后,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很快从房间中找到钥匙,温虞拿上钥匙要换鞋出门,被坐在客厅里的江耀叫住问:“去哪?”
“有点事,马上回来。”温虞一边穿鞋一边答。
江耀放下书站起来提醒:“围巾戴上。”
“不用,”温虞已经开门出去,“就在隔壁。”
他转身要抬手关门,发现江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停下,“隔壁?”男人双手抱臂懒懒倚在门边,“谁住在隔壁?”
“姜柚柚的学长。”温虞走到隔壁停下,掏出备用钥匙开门。
看出他动作间的熟稔,江耀嗓音淡下来几分:“姜柚柚学长的钥匙,怎么会在你这里?”
听出他声音里的变化,温虞开门的手顿住,有点疑惑地回头答:“他出差还没有回来,让我帮他去喂仓鼠。”
江耀关门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迈入门内。他停在门边没有进去,随意抬眸扫了眼室内,最后低头看向旁边鞋柜。摆在鞋柜上的运动鞋,鞋码与温虞家的拖鞋一样。
他心底升起微妙的不快来,神情冷淡地站在门边等温虞。
温虞喂完仓鼠就出来了,重新反锁门要回去时,被江耀在走廊里叫住,“你拿给我穿的拖鞋是他的?”
他朝江耀点了点头。
“他在你那放拖鞋干嘛?”江耀的语气低沉且不善,“他经常过来找你?还是说你叫他来的?”
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懵,温虞纳闷又没什么耐心地反问:“你查户口?”
察觉到自己的不冷静,江耀很快恢复如常神色,“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以后别什么都往家里带。”
“已经快要放不下了。”男人轻声啧道。
温虞听得莫名而茫然,“一双拖鞋也放不下?”
“放不下。”江耀言简意赅。
“……”
温虞不信邪地往出租房里走。先前急着出门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门口鞋架上,凭空多出了许多双鞋。他又打开旁边的鞋柜,原本空荡荡的鞋柜中,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唯独杨景山留下的拖鞋,被可怜巴巴地挤到了墙角。
他愣愣地往客厅中走,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已,这间原本就不大的房子中,多出了许多江耀的东西。喝水的杯子和英文小说,卫生间里的牙刷和毛巾,还有男人常用的剃须刀。
有人送来了被子和枕头,还有好几套冬天的衣服。江耀从沙发上拿起衣架,问他送来的衣服挂哪里。温虞犹豫着没回答,最后也只能想到,自己卧室里的衣柜。
那是这间出租房里,唯一能挂衣服的地方。只是两人衣服挂在一起,未免也太过亲昵越界了点。他仍在左右摇摆踟蹰不定,江耀已经拿衣服进了卧室里。
温虞连忙抬脚跟上去,见江耀停在衣柜前没动,似乎是等他过去开柜门。卧室衣柜虽然不大,但他的衣服也不多。整日在店内穿工作服,更是省了他买衣服的钱。
他打开柜门动手整理,要替江耀腾出一半空间。
“不用。”男人出声阻止了他,在温虞反应过来以前,直接将手中的衣服,挂在了他的衣服中间。
两人的衣服立刻混在了一起。温虞看得有些呆愣,半晌语气愕然开口:“这样容易穿错。”
“你的衣服我穿不了。”对方似是不怎么在意。
“我会穿错。”温虞表情不满地伸手。
手指即将触碰到衣架时,江耀的掌心握住他指尖,对方语气简洁地撂下话:“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