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29)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沈凌然不高兴地放下手机,拿起托盘里的红酒喝。而偏偏就在这当口,温虞的手机里有广告信息进来。
手机短信音猛然在室内响起,沈凌然立刻神情凌厉地起身,“谁?”
温虞拿着手机从沙发里站起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里遥遥对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虞觉得沈凌然看他的脸色,似乎比几天前敲门时更沉了。
第26章 意图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躲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沈凌然站在桌前冷冷盯着他,“我可不记得沈家邀请过你。”
接收到他毫不掩饰的敌意,温虞脸上也跟着浮起莫名,但语气还算冷静地回答他:“我没有躲起来,是你自己没有看见。”
“你骂我眼瞎?”沈凌然抓酒杯的手指收紧,声音里染上明显怒意,“照片的事你是故意的吧。”
温虞脸上的莫名更甚,“什么照片的事?你找错人了?”
“装得倒挺像。”沈凌然气急败坏地走过来,“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是怎么看我笑话。江耀知道你这么能装吗?”
温虞早就不高兴起来,但碍于如今自己的境况,才强忍住脾气没有发作。眼下听他这么嘲讽,也终于再也忍不住,当即就冷着脸回击道:“都说是你认错人了。沈少爷,需不需要我去医院给你挂个眼科?”
“我怎么可能看错?难道监控是假的吗?”沈凌然气到嘴唇轻抖,“温虞,别以为你不承认,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
“你想干什么?”温虞神色微微紧绷。
“我想干什么?”沈凌然咬牙切齿地放狠话,“当然是让你付出代价。”
他抬起拿在手中的那杯酒,不由分说就往温虞的身上泼。温虞对他早有提防,抢在他前面动作更快地伸手,将他扬起的手腕推了回去。
红酒从剧烈摇晃的杯口泼出来,尽数洒在沈凌然干净的白衬衫上。沈凌然立在原地呆住,高脚杯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偏偏也在这个时候,江耀踩着声响推门而入,望向站在里面的两人问:“怎么了?”
沈凌然一身狼狈地回头,看见亲哥哥跟在江耀身后。
他犹如看见救兵般双眼发亮,随即满腹委屈地奔向门口,怒气冲冲地向江耀告状道:“江哥,他拿红酒泼我!”
江耀神情捉摸不定地抬眸,扫了一眼站在里面的温虞。
温虞忽然就有些慌乱起来。
他记起来自己不再是那个,身边永远有其他人拥围追捧,与人起争执永远有朋友支持,就算是不小心惹了事,也永远都有舅舅收拾烂摊子的大少爷。
他现在只是无权无势无家可归的普通人。
他和沈凌然不一样。沈凌然受了欺负有人告状,可他却没有。他只能暂时依附于江耀,可江耀不会像讨好奉承他的那些人一样,永远都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
脑中掠过江耀与沈凌然单独吃饭的照片,以及沈凌然坐在江耀副驾驶位的画面,温虞如同双脚在原地生根固般,遥遥望着站在门边的那三人,没有任何抬脚朝前迈步的勇气。
不可撼动的分界线从中间划下来,将温虞隔绝在那三人之外,让他清晰而残忍地认知到,沈凌然和江耀才是一起的,而他只是不自量力又贻笑大方的小丑。
江耀不会再帮他,意识到这点,温虞的脸色微微发白,甚至忘了开口解释,自己只是正当防卫。
“温虞,”江耀的视线落定在他脸上,“沈凌然身上的酒是你泼的?”
“不是。”温虞语气僵硬地回答。
“那是怎么弄上去的?”对方淡淡反问。
温虞垂着眼眸没出声,心中情绪早已如翻江倒海般搅开。
江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方不会在沈凌然面前帮自己。但几天前还同床共枕过的人,现在却这样不辨是非地审问他,
心中说不愤怒是假的,但他已经没了生气的资格。江耀说得一点都没错,舅舅与公司倒台以后,他失去的不只有钱。
他和那三人身处同样的地方,脚踩同样的地板,可他却早已低他们一等。本以为签下合约后,违背自尊的事只有与江耀上床。但现在看来,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想,或许今晚江耀带他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看他丢脸。毕竟江耀那么喜欢捉弄他,为了哄沈凌然高兴,将所有过错推到他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而除此以外,温虞再也想不到其他,江耀今晚带他来的理由。
温虞拼命地咬紧牙关,身侧握起来的掌心中,指甲缓缓掐进肉里。身处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在漫长的沉默过后,神情麻木地抬起头来,“我——”
“不——”沈凌然与他同时开口,甚至盖过了温虞的声音。
“不是我……”沈凌然有点委屈地说。
温虞愣愣闭上嘴巴看向前方。
江耀并没有看他,而是垂眼盯着沈凌然,面容平淡地等他回答。
“真的不是你?”听完沈凌然的话,江耀又问了第二遍。
沈凌然支支吾吾地抬手,指向温虞站的方向,“是他……”
江耀将他的手压了下来,“他说不是。”
沈凌然不服气地抬高嗓音:“你为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
“那我两边都不信,”江耀唇边挑起漫不经心的笑,“还是查监控好了。”
沈凌然立刻就如戳破的气球,心虚理亏地偃旗息鼓下来,“他推了我一下……”
“他为什么推你?”江耀问。
沈凌然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但在场另两人心中都有了数。不想让亲弟弟太过难堪,沈一鸣站出来打圆场道:“凌然,你先去道歉。”
委屈混着怨气涌上心头,沈凌然恨得直咬牙,但还是听他的话,倍受屈辱地朝温虞开口:“……对不起。”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沈一鸣带他离开去换衣服。
江耀叫人来扫走碎玻璃,瞥见温虞还杵在沙发前,抬脚走过去坐下哼笑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温虞尚未从闹剧中彻底回神,闻言也只是目光怔愣地看向他。
男人见状,微微眯起眼眸来,“刚才有没有偷偷骂我?”
温虞面上顿住,回想起自己发散的思绪,轻咳两声遮掩般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江耀似笑非笑地打量他脸庞,“我可是看你站在那里,怒火都快冲上头顶了。”
温虞略微不自在地转开目光,但仍是有些狐疑江耀反水的事,“你刚刚为什么帮我?”
“我为什么不能帮你?”江耀面色如常地反问,“你现在不是我的人吗?”
被他问得微微卡壳了一下,温虞好半天才重新找回逻辑,语气冷静公事公办地陈述:“你和沈凌然单独出去吃晚饭,事后你还开车送他回家。”
江耀听得眉头轻挑,继而淡淡反驳他,“首先,我们不是单独出去吃饭,那晚沈一鸣也在,只是没有被拍到。其次,那晚我到底要做什么,”对方话语里染上暧昧与戏谑,“小少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温虞一张脸腾地就红了,乌黑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羞恼与愤懑。未料质问对方不成,还被江耀反过来戏弄,他冷着脸强作镇定地提出质疑:“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帮我。”
江耀眼底掠过明显笑意,将他拽到自己腿上坐好,修长宽大的手掌抚上他脸颊,“聪明小孩有糖吃。”
温虞语气迟疑:“……什么糖?”
话音脱口而出,他就听见门没关紧的走廊外,远远有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那似乎是换完衣服回来的沈凌然,与旁人说完话以后,他加快脚步朝休息室走来。
听着耳中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温虞的下巴被江耀捏住抬起来,“不是问我帮你的条件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