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119)
顾浔情绪不高地“嗯”了声。老丁却因为了却一桩心事而激动不已,完全没看出对方的不对劲。
“要我说啊,我看陆总这个人其实蛮不错的,看气势很能唬人,其实一点架子也没有,一般的年轻人,嫌弃我们这帮老头子还来不及,哪有像你们这样的……”
而且人家还是个这么牛x的老总。
——老丁已经彻底忘记自己当初被人威胁关店的事情了。
“丁叔,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像听见自己名字了。”正说着话呢,陆鸣殊已经弹完下来了,“是不是背着我说我坏话呢?”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陆总没架子、陆总是好人,这会儿真对着人家,还是下意识有点怂:“哪能啊,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坐在他身旁的老高可不同意了:“欸我作证啊,他就是在说小陆你坏话,我们整桌人都认真听曲儿呢,就他一个人长着嘴,叭叭叭地说个没完,烦都烦死了,我可听见你名字了。”
“还有老张,丁老头还跟咱小顾说你俩年轻时候打架的事情,说你被他揍扒下,眼泪鼻涕哭了满脸……”
嘿这怎么还造谣呢!
老丁瞬间瞪大了眼睛:“姓高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一帮平均年龄快超过六十岁的男人,跟小孩子似的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顾浔也跟着闷闷地笑,然后察觉到身旁之人灼热的注视,掀起眼皮望过去,笑意在眉眼间倏然消散。
陆鸣殊心头窒了窒,胸口发酸:“阿浔,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浔却很快转开脸,不看他了。
“小陆弹的真好,学过很长时间吧?这么好的曲子,就应该弹给对象听,”王叔说,“给我们这群臭老头听可就浪费咯。”
陆鸣殊视线在顾浔脸上飞快地掠了一下,笑说:“不浪费,我对象也听到了。”
他说的是“听到了”,王叔却没听懂里面的蹊跷,只以为是听过了的意思,又因为没能把自己朋友的闺女介绍出去遗憾了几句,然后问:
“小陆的对象是做什么的啊?”
陆鸣殊的目光在顾浔脸上飞快地掠了一眼:“我对象是个医生。”
“那不是和小顾同行,医生好啊,治病救人的。”老张说。
老王:“小顾是宠物医生。”
老张不服:“那又怎么了,宠物医生也是医生,一个救人、一个救小动物,都是救命,是吧小陆?”
“嗯,是。”陆鸣殊笑道,视线再一次朝顾浔转了过去。
后者始终垂着头,只在被人点到名字时抬一抬眼,笑笑,但对于陆鸣殊的注视却始终无动于衷。
陆鸣殊也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今晚能在这里遇见对方,已经是个巨大的惊喜。
“话说起来,先前还不知道,小顾、小陆,原来你俩是朋友啊?”老张突然问道。
顾浔张了张嘴,刚想说不是,另一个当事人却比他先了一步,“嗯,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回答着实惊了大家一跳,连老丁都错愕不已,“兄弟啊?”
陆鸣殊笑笑,没说话。
老高:“表兄弟吧,看着长得不太像,不过你们家这基因真不赖啊,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好看,都跟明星似的。”
“下一个该谁了,都不上的话我上了?”“上就上呗,你先上,下一个我,赶紧的!”
眼前真实的场景和之前顾浔同他描述过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陆鸣殊原本很难理解和一群老头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心里还怪嫌弃的,但这会儿看着这帮人、又看着顾浔,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连冬日的寒冷都被驱散了几分。
他悄悄贴过过去,在桌子底下扣住顾浔的手掌:“阿浔,今晚能收下我的花吗?”
一群人热闹到十点半才结束,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气温比来时更冷了不少。
这场雨来的突然,顾浔手边没伞,索性只是毛毛雨,他便裹紧了羽绒服,打算就这样冒雨回家。
滴——滴滴——
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陆鸣殊从车窗里探出头:“阿浔、上车,我送你回家。”
顾浔头都没回。车里的人这回没再顺着他:“阿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下雨,你这样回去会着凉的。”
“我跟你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把你送到楼下我马上就走,绝不多逗留一秒钟。”
雨逐渐变大,顾浔身上很快半湿,离家却还有一半的距离,陆鸣殊见劝不动人,持续不断地摁着喇叭:
“阿浔,你再不上来的话我就把车停路当中,然后陪你走。”
这片属于老城区,很多地方都是人车不分道,但陆鸣殊这么一辆招摇的豪车杵在路边,跟乌龟似的慢慢爬,还是引得路人纷纷看过来。
有个开小电驴的大叔甚至开出几米远还扭头骂了一句:“有病。”
“阿浔,你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可就真停了啊?”
可顾浔还是不理他。陆鸣殊颇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但想想也是,他车爱停哪儿停哪儿,就是被拖走了又关顾浔什么事?
他只是习惯性地想拿自己威胁顾浔,以为对方还是会对他心软妥协。
不过这一回显然没有用。顾浔连他这个人都不要了,又怎么会在意他说的话、他要做什么。
第123章
“阿浔,你就让我送你回家吧,好不好,或者你打车也行,别在雨里淋着。”
是啊,完全可以打车的,没必要淋雨。顾浔心想。
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像跟谁怄气似的,非得这么憋着、较劲着。宁愿自己淋一身雨。
“我可以发誓,阿浔,如果我骗你,待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就让我的车撞——”
顾浔突地顿住身体,然后冲过去,将胳膊伸进打开的车窗里面,吧嗒一声把车门开了。
紧接着半个身体压在陆鸣殊身上,揪着对方的衣领,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陆鸣殊,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鸣殊急促地解释:“阿浔,我不是……”
事实上刚刚那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陆鸣殊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即便马上顿住,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顾浔,他们都想起了那段血淋淋的过往。
“阿浔,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顾浔的眼睛红得像是能滴出血,发丝上的雨水淌在脸上,让他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明明是狼狈又可怕的,陆鸣殊却只觉得心动、心疼。
他费力地凑过去,在对方的眼睛上亲了亲,吻掉那滴快要落进顾浔眼睛里的雨水,轻而郑重地道歉:“对不起……”
可顾浔根本就不吃他这套,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更紧地揪住陆鸣殊的领口,勒得对方几乎喘不上气:“陆鸣殊,你总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什么……咳咳……咳……”陆鸣殊本能地呛咳起来,双手攀上顾浔的胳膊,神色无辜,“我不是……”
“又来了。”顾浔蓦地嗤笑一声,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又因为几番动作散开来一些,虚虚拢在他眼前。
“总是这样,好像什么事在你心里都无足轻重,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手指慢慢抚上陆鸣殊的侧颈,指尖明明是凉的,却让被触碰的人感觉到一阵刺痛般的灼热,身体都跟着颤了颤。
“可以一遍遍说着道歉的话,其实心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不是这样的……”陆鸣殊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急促地想为自己证明,可顾浔根本不信,看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厌倦。
“我……”他所有的话便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