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年(25)
郑墨阳没听到他心里的腹诽,朝他招招手,冯诺一立刻会意地跑过来。
“试试。”郑墨阳拿起一副镜架递给他,中等大小,金属框架,银黑色细边框,带上很有书生气。
“觉得怎么样?”郑墨阳把镜子推到他跟前。
“我看不清,”冯诺一老实地说,“郑先生觉得好看就行。”反正是给金主看的,重要的不是金主满意吗?
郑墨阳把镜架拿下来,观察了一会儿,回过头问店员:“定制的隐形多久能到?”
“一个星期左右。”店员回答。
郑墨阳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做近视手术?”
“我要是现在做,重置之后不就又回去了吗?”冯诺一抗议道,“为了恢复视力我得挨两刀?算了吧,还是戴隐形好了。”
“你不嫌麻烦的话。”
“我近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冯诺一勾起镜架在手里转了转,“那这个星期还得麻烦郑先生忍忍我的眼镜了。”
“你戴眼镜也好看,”郑墨阳说,“只要不是之前那副。”
冯诺一拿着新眼镜乐不可支:“那是为了掩盖我的颜值,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
郑墨阳把他从转椅上拉下来,揽着腰往外走,冯诺一打定主意不动脑子,完全把自己交给金主爸爸处理。
果然,下一步就来到了男士成衣店。
郑墨阳倒也没有搞得太夸张,衣服只能说是比较有质感,并不是什么高定或者设计师限量款。既然有人出钱,冯诺一照着各种场合挑了一遍。有居家穿的比较舒适的全棉衬衫,也有外出旅游的休闲上衣外套,顺便也买了两套正装。
郑墨阳坐在等候区,看着在镜子前整理领口的冯诺一,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是有审美的啊。”
“这话说的,”冯诺一在镜子里瞪了他一眼,“我妈可是从初中就给我科普颜色搭配的人。”
“她不觉得那是妨碍学习?”
“外在形象也是面子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毕竟第一印象主要看脸。”
“生活得还挺精致。”
“大学的时候,班上的韩国留学生才叫精致,国内把糙当成男子气概而已,”冯诺一说,“按照刻板印象,我妈应该在我能清楚分辨口红24种色号的时候,就发现我是同性恋了才对。”
郑墨阳笑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伸手解开了他的领带。
经过昨晚的经历,冯诺一对于领带有点心理阴影,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系歪了。”郑墨阳重新把领带从他脑后穿过,娴熟地打了个结,然后慢慢收紧。快到底的时候,他轻轻一拉,冯诺一跌到他怀里,顺势被他捏着下颌抬起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冯诺一自认为不是容易害羞的人,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羞耻。他抓住自己胸前扣着领带结的手,往外拽了拽:“光天化日,注意影响。”
郑墨阳笑着松开他,退后几步,重新欣赏了一会儿,点点头:“还没见过你穿正装,挺合适的,看着有点商业精英的感觉。”
“我自己也没见过。”冯诺一转过身去,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真没见过,互联网公司的员工普遍比较年轻,穿着也很随意,基本没人会穿正装上班。
郑墨阳站在他背后,双手搭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说:“想把你带出去炫耀一下。”
冯诺一往后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说真的,以前你跟情人分手的时候,没人跳楼?没人撞墙?没人要死要活?”
“为什么我手里非得有几条人命不可呢?”
“难不成都是和平分手?”冯诺一惊恐地问,“这怎么做到的?”
郑墨阳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真会破坏气氛,才在一起多久就说分手?”
冯诺一马上见风使舵地说:“我错了,中午吃什么?”
“想吃什么?”
冯诺一挂上垂涎欲滴的表情:“烤肉。”
“不行,你少吃烟熏火燎的东西,一点都不健康。”
“健康地活着多无趣啊,”冯诺一说,“我就打算舒舒服服地活到四十岁,然后就听天由命吧。”
郑墨阳看上去对这种生活态度非常不满意:“还记得协议上的食谱吗?从今天开始,你的三餐按照那个标准安排。”
冯诺一刚要抗议,想想这也是岗位要求,可能情人这工作跟演员模特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得保持迷人的体态,否则衣食父母不买单。于是刚燃起的战火顿时偃旗息鼓,变成十分不情愿的一句:“行吧……”
然后想了想,工作好像还有一项是烹饪,于是主动问:“现在住宾馆,没有厨房,那是不是不用做饭了?”
“马上就有了,”郑墨阳把卡递给导购,然后说,“过几天就春节了,我会回安亭,那里有新装修好的房子。”
“嗯?”冯诺一的大脑短路了一瞬,大老板回家过年,按理说自己不应该哪凉快哪呆着去吗?为什么说“马上就有厨房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
第19章 荒原里的流浪汉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冯诺一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抓着行李箱提手,满脸困惑,“你回家过年,带着我多不方便?”
“有什么奇怪的?”郑墨阳走到餐桌前伸手摸了一下,捻了捻手指,“不想陪着我过年?”
冯诺一亮出标准的营业微笑:“当然不是,不过,郑先生不应该住在老家吗?”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是经常回来睡我吧,冯诺一想,然后乖巧地点点头:“好的。”
“这房子是给我母亲买的,”郑墨阳在沙发上坐下,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她不肯住,一定要待在老房子里,所以就一直空着了。不过经常有人来打扫,所以东西应该都还能用。”
冯诺一温顺地走过来贴着他坐下,注意到他的用词只说了“母亲”:“那你父亲……”
“已经过世了,车祸。”
“抱歉。”
“没事,已经七八年了,”郑墨阳把茶几上的一串钥匙拿起来,拆了一把给他,“过年那几天我会住在老家,你自己好好呆着。”
“嗯。”冯诺一把钥匙接过来随意地放进口袋。郑墨阳盯着他的动作,眼神如同老师看着同一道题错三次的学生。冯诺一立刻把钥匙拿出来放进包里,拉好拉链。
“觉得这房子怎么样?”郑墨阳问他。
“挺好的,”冯诺一环顾四周,拍了拍沙发,“不过,这个沙发没有家庭影院里的那个舒服。”
“口味真刁钻。”
冯诺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自己在床上花样百出,孜孜不倦地挑战人类的忍耐底线,居然有脸说别人口味刁钻。
舔了舔嘴角留下的一道血痂,冯诺一心绪杂乱地站起来,走进厨房,开始兵兵乓乓地砸锅,无理地把怒气发泄在炊具上。
晚上被折腾,早上要运动,中午还要做饭,这活真他妈难干。
等他把饭菜端出来,郑墨阳已经换上了居家服,在阳台上观察一株濒死的月季。
“照顾房子的人不知道浇花吗?”冯诺一走过来蹲在一旁,看着无精打采的枝条,觉得有些可惜,挖了个坑把落花埋进土里。
“大概是不懂吧。”郑墨阳看着他,用手点了点肚子上的一块地方。
“怎么了?”
“油溅上去了,”郑墨阳说,“改天买个围裙。”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任何词汇都能让冯诺一联想到床上运动,他顺势往后坐在木地板上,盘起腿说:“我只管做饭,扫地洗衣服什么的都不关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