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隔壁校草宣称喜欢是否做错了什么(72)
“到底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都交到朋友了。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每到农历十二, 就会墓园去看你妈,对不对?”那个男人又说。
他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变化丰富来形容, 说起这话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目光非常感慨而和蔼。
但那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质没有消失。江逾白皱起眉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闻溯拍了下肩膀。
“不管他, 我们走。”
闻溯说完转身, 江逾白扯了愣神的赵鸣宥一把跟上。
“连一声再见都不说吗?”男人望着闻溯的背影摇头, 唇角依旧勾着笑容,“真是无情无义的孩子啊。”
闻溯步伐如流星, 转眼拐进岔路,踏上另一条街。江逾白和赵鸣宥跟在他身后,两人对视了一下, 江逾白开口:“闻溯……”
“没事。”闻溯把拎着的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上,抓住江逾白的手。
中年男人没有追上来。他们替阿福副食店送完货, 一起去闻溯家。
江逾白原本没打算过来,毕竟他既有很多作业没写又想打游戏,但发生了那样的事, 计划赶不上。
赵鸣宥没多逗留,借到书和笔记就离开, 不过大门关上没几秒,江逾白手机嗡的震了一下,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那男的应该就是溯哥爸爸。】
不是应该,是肯定。江逾白暗暗说着,瞄了眼在开放式厨房里的闻溯,打字问:【他和他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嗡——
赵鸣宥迅速给了回复:
【没多少,溯哥从不提关于他爸的事,我也不好意思问。】
【我只知道溯哥没跟他爸姓,关系也不好,自从他妈妈去世后,他再也没去见过他爸。】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江逾白心中一叹,食指戳起屏幕,这时嗒的一声,闻溯把一杯咖啡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你改主意和我回来,就是为了找个地方坐着和别人发消息聊天?”闻溯不咸不淡看着江逾白,手指从杯子把手上滑落,由半弯腰的姿势站直。
江逾白立马按灭屏幕,扫了眼他手里的另一杯咖啡,问:“你怎么泡了两杯?”
“你不是犯困?”闻溯垂下眼,“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但往往是直接询问才难以开口。
江逾白端起面前的咖啡,将里面的牛奶、奶油、巧克力酱和可可粉缓慢搅拌均匀,又叹了一声,仰起头:“之前那个人是谁?”
“我生理意义的父亲。”闻溯没什么表情地回答,“这几年一直待在监狱,前不久才刑满释放。”
江逾白不由吃惊:“怎么进去的?”
“经济犯罪。”闻溯顿了顿,“我搜集的证据,把他送进去的。”
接着又是一顿,视线垂落到地板,然后一寸寸抬起升高,瞬也不瞬望定江逾白:“你介意吗?”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一刻闻溯身体绷得很紧,深黑的眼瞳带着轻颤,这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不自信。
你介意吗?
介意我有一个坐过牢的父亲。
介意我无情无义,亲手把自己父亲送进了监狱。
江逾白却突然笑了一下。
他踢了闻溯一脚,然后把腿收到沙发上来,改成盘坐的姿势,瞪着闻溯:“你知道吗,像你这样问,就算介意的人也只能说不介意了好吧?
“还有,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高低差距,非常费我的脖子吗。”
“那你介意吗?”闻溯站着没动。
“我为什么要介意?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没有爸爸吗。”江逾白的语气转为无奈。
闻溯也坐到沙发上。
他出门前把主卧的整套床品都洗了,晾晒在一楼的阳台,往花架上投落连片的阴影。
江逾白视线掠过去,数秒后回到客厅,双手捧起水杯,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
“但有一点我很在意。”他提高音量,余光瞥见闻溯不太自然地绷直了背,又是一笑,笑完语气低柔地问:“你每个农历十二都去看你妈妈,又是为什么?”
江逾白是知道闻溯这个习惯的。
一般人扫墓,都只会在清明、农历新年和忌日的时候去,至多再加个中元节烧纸的习俗,鲜少会有人每个月固定去一趟。
江逾白在这一点上并不理解闻溯。不过他这个人,一向秉持着虽不理解但也尊重的原则,又怕问了触及到闻溯痛处,便一直没有探究原因。
但现在他想更多地了解闻溯,了解他的过去。
这一次轮到闻溯沉默良久。
他眨自己这一杯咖啡喝完,才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思维都处在混乱当中。我的农历生日是三月十二号,但她无法完全记清,每到一个月的十二号,都会给我过一次生日。
“她去世后我很难过,我希望那只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她依然陪在我身边,虽然不太清醒,但还是会对我说生日快乐。”
少年的嗓音低到了沉闷的程度,像夏日暴雨来临前,铅云下蝉鸣的苦涩。
江逾白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偏头看着他,声音温柔:“她可能并没有不清醒,而是时间维度和我们不同。
“她是在对你说:十三岁的闻溯,生日快乐;十四岁的闻溯,生日快乐;十五岁的闻溯,生日快乐;十六岁的闻溯,生日快乐;十七……”
话语戛然而止,江逾白被闻溯勾住下颏。
他单膝半跪将他吻住,宛如蝴蝶振翅般轻柔。
江逾白眼睫轻颤。闻溯稍稍退后,指腹摩挲着他下唇:“我们去学校吧。”
“去学校?”江逾白挑了挑眉。
闻溯说:“我想听你练琴了。”
江逾白自无不可,拿上英皇考级书,又上楼薅走闻溯的充电宝,便是准备好了。
他们在艺术楼的琴房里待了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才出学校吃饭。
秋天的落日很美,太阳宛如一颗饱满的橙子,从云端缓慢坠向江流。江流被烧得通红,时而有船行过,像一道道用彩纸剪出的影子。
路灯次第亮起,渐少渐暗的天光被送走,迎来水一般的夜色。
江逾白和闻溯又回到学校。
闻溯家离后门更近,他们懒得绕外面的路,干脆从学校里借道过去。但两个人走的并不是教学楼外的宽阔大道——江逾白晚饭吃得有点多,为了消食,拖着闻溯爬上了食堂附近的小山坡。
这条坡上没有功能性建筑,只有几座观赏性的石碑和雕像,坡道两旁栽满树,但路灯稀少,放眼望去一片黑幽幽。
它的正经名字叫做“勤思坡”,但学生们都管它叫“情人坡”,因为经常有小情侣在这里偷着约会。
江逾白缓缓爬坡,走了没多久,被道旁树底下的一团阴影晃了眼睛。
那里有一对儿在打啵的情侣。
江逾白啧了声,继续往上,走出大概十几米,遇上第二对。
也在打啵。
再往上走,又碰见第三对。
这一对儿倒是没像前两对儿那样抱在一起啃,但俩人腻歪得不行,一个人的左手牵住了另一个人的右手不说,另外的右手还要牵对方的左手。
“他们怎么不牵着跳个舞?”江逾白神情复杂:“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在这里幽会,去外面随便找个公园不好么?”
“可能是这里氛围比较好。”闻溯想了一下回答。
江逾白打开手机电筒,将灯光往自己下巴上一照:“这样的氛围吗?”
说时迟那时快,伴着一道从山坡下方射来的手电光,一个明显有别于高中生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是负责巡逻的老师。
刹那间,情人坡、不、勤思坡的树林里惊窜出一团又一团成双的身影,一个带着另一个狂奔向山顶。
“我们要跑吗?”闻溯往声音和光芒的来处投去一瞥,问江逾白。
“当然啊!”江逾白给了闻溯一个“你废话”的眼神,拽起他的手就往山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