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隔壁校草宣称喜欢是否做错了什么(17)
这算是一个瓶颈,卡了好几年,一直没得到解决。他把铅笔丢开,右手抓起琴弓,做了两遍手指操。这时楼外响起一串“叮铃铃”,下课了。
艺术楼里没有明显的上下课区分,其他楼层传来的女高音和小提琴都没停止。江逾白也坐在琴凳上没动,他继续重复手指操,到第四遍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江逾白懒得动。
但这里不是他家,门上没有智能猫眼,没法拿起手机就看得见外面的人是谁,也不能远程解锁,他不得不走过去:“谁啊?”
“我。”门口的人回答。
是裴斯言。
男生个头比江逾白高一截,近距离看江逾白时需要略微垂下眼眸。
他胳膊底下夹着两本习题册,进门时熟稔又自然地往江逾白发顶一揉,打量起四周:“我以为每个琴房都会配钢琴的。”
这间琴房很空,有且仅有的乐器是江逾白自带的大提琴,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谱架和几把凳子了。
“那是艺术机构的琴房。”江逾白反手带上门,解释了一句,“学校配了钢琴的房间都在楼下,只给钢琴专业的人用。”
裴斯言说着“原来如此”,挑了大提琴对面的凳子坐下。
“你来这里干嘛?”江逾白问。
“下节历史课。”裴斯言摊开手,语气无奈,“他们说历史老师声音很洪亮,我怕影响做题,就来你这儿躲清净了。”
虽然二中在高一下学期就分了文理科,但理科生的课表上依然有文科科目,文科生的课表也是如此。这种课一般都是老师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刷自己的题,不会严格要求。
“你们二中布置的作业好多,幸好进度和附中差不多,否则我还得赶一赶。”他一边说一边抽出别在习题册上的笔,笔盖一拔,拿出草稿纸,刷拉拉写起算式。
“死学霸。”江逾白翻了个白眼,回到琴凳上继续手指操。
下课的时光总是短暂,仿佛不过倏尔,叮铃铃的声音又响起了。
江逾白自认手指活动得差不多了,结束手指操,按下录音继续拉练习曲。
他练琴时极少说话,目光落在手指和琴弓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首曲子反复练了两三遍,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现在竟然是第三节 课了。
再上一节课便是晚饭时间,想到对面还有个人,江逾白暂停练习:“待会儿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给你接个风。”
“晚上和我妈一起,她要来考察我新学校周边的环境。”裴斯言道,“她决定吃美蛙鱼,你一块儿来?”
江逾白一听有家长,忙摇头:“不了不了。”
裴斯言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眸一转,“不如明天中午?”
“我中午都和闻溯一块儿吃饭。”江逾白还是摇头。
“每天都?”
“差不多吧。”
裴斯言往后靠到墙上,状似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眼神却瞬也不瞬凝视着江逾白,观察他眼角眉梢每一处细微的神情:“你真喜欢闻溯?”
“真的不能再真了。”江逾白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裴斯言思考了一下措辞。
江逾白也进行了一番思考,视线落回琴上,口吻略带遗憾:“同学关系。”
裴斯言眼眸微眯,笑出声来。
到第四节 课,裴斯言依旧没回教室。
整个二中,下午第四节 课都是自习课,对于自律的人而言在哪里上都无所谓。
江逾白并未驱赶,毕竟这人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他练琴。
翌日,中午一点。
江逾白在阿福副食店吃上了他思念三秋的红烧狮子头。
老文和跛子刘的烧饭手艺实在厉害,肉丸鲜香,酱汁厚而不腻,他吃得相当满足。
就在他给闻老板伴奏的这一个小时里,裴斯言发来了好几次游戏邀请。
他吃完饭洗好碗,听完裴斯言问他什么时候有空的语音,正要回一句“现在打吗?”,一旁看书的闻溯突然开口:“你之前不是说,希望每天下午也能陪伴我一小时吗?”
“啊?”江逾白打字的动作停住,“哦,对。”
老房子的客厅并不算太宽敞,空调开久了还会闷,于是他们打开了半扇窗,街上不知哪家店在放周杰伦,那独树一帜的说唱在夏风里回旋流淌。
而被夏风拂动的树上还溢出沙沙声响。
闻溯在这些许的嘈杂和闲散舒适里缓慢翻书,嗓音低冷:“我现在答应你。”
“哦?”江逾白眼睛慢慢睁大,有些不太相信。
“价格不变,下午同样跟我来这里。”闻溯继续说,“但不拉琴,改成念书。”
“哦!”被金钱诱惑的江逾白变成了一个只会发单音节的温和版尖叫鸡。
他目光灼灼扫向客厅书架上的文史哲类社科书籍,心说这钱赚起来真是简单至极,他必然激情四溢、澎湃昂扬地朗读,不辜负闻老板的委托。
但这个想法还没在江逾白脑内停留到三秒,打击先一步来了。闻溯将放在另一侧的书拿给他,布置工作内容:“这几天先读这个。”
那书不厚,墨绿色的封皮,设计简单;书名也简单,就四个字——古文观止。
江逾白眼前一黑。
闻溯又说:“趁着练琴时间没到,熟悉熟悉今晚要读的篇目,我不想听到磕磕绊绊的朗读。”
第13章 Ch.13
这本《古文观止》只有少量注解,更别说白话文和注音。江逾白坐在闻溯身旁含泪看了半个小时,一边查读音一边查翻译,勉强通读并理解了前三篇。
下午两点,江逾白去艺术楼练琴,练到第四节 课的下课钟声敲响,又回阿福副食店上岗。
木桌已在店门口的大树下支好,就等人齐了上菜。
赵鸣宥只在这里吃中午饭,晚饭几乎不过来,不过闻溯提前打了招呼说江逾白要来,所以碗筷摆了四副。
但打工人必须在工作完成之后才能吃饭,工作时间只能闻闻饭香。
闻老板对江逾白念书的要求比拉大提琴更严厉,断句不能错,读音不能错,错一次扣一次钱,并且还要重读。
晚自习前1小时20分钟的休息时间,江逾白将其中10分钟用于走路,10分钟用于吃饭;剩下60分钟里,他读了七八遍《郑伯克段于鄢》和《周郑交质》,始终没抵达第三篇。
打从成为艺术生,江逾白便没再吃过读书的苦,这些落成于春秋时期,看上去简单、读起来却生涩的文字让他又悲又愤,痛苦扭曲。
而当闻老板看不下去,劈手夺书,流畅且干净地示范一遍之后,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个文盲。
等打工结束,他都没好意思拿钱。
娱乐活动完全抛之脑后,江逾白被搞得心里只有读书,就连晚上做梦都遨游在春秋战国,睡眠质量极差。
第二天清早他被闹钟吵醒,游荡到冰箱前摸牛奶,还神思恍惚地念叨着“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听得同样刚起床的卫岚一脸震惊。
这也是江逾白难得在早自习铃声响起前就踏进教室的一天。
闻溯一向踩点到校,座位空空。江逾白在上学路上清空了大脑,慢吞吞路过老板的位置,屁股贴上自己的椅子,刚要趴下去睡一会儿,就听见前桌读起《出师表》。
语速之快,语调之激昂,仿佛突突突打机关枪。
江逾白的表情一下变得麻木。
噩梦竟然这么快就续上了!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拿笔戳了一下前桌:“古文在你的生命里就这么重要吗?一大早就开始读。”
“超级重要。”前桌转过来,严肃一推眼镜,“语文的150分里,它占将近三分之一。”
“……”江逾白默默把这颗脑袋推了回去。
宛如机关枪般的朗读声又响起来。
“你竟然来这么早?”裴斯言也到教室了,他对这时候就看见江逾白在座位上颇为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