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日常慢热文(69)
“我没事儿,这会店里没几个人,你那边……”
老板踱步往外走,声音断断续续的,于映也没打算听人家的私事,不过刚才提起的高考,也确实让他有些在意。
“这几天高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魏允摇头说不知道:“应该是出了吧。”
“……嗯。”也不知道自己在嗯什么,于映拿起一串烤土豆片,咬了一小口。
他们都没有参加高考,魏允因为选进了国家队保送,没太大关系,但于映就不行了,没有成绩上不了跟魏允一样的学校,就算是复读也不行。
不知道魏允是怎么想的,反正于映只要一想到他们会不在一起,心里胃里都疼。
爸爸刚走的时候,他总是问张姨,什么时候能见爸爸,能见小陈。张姨说长大就能见到了。
那些时候,他是希望时间能快一点的,天天都在想长大是怎样的。
但现在,他越来越不想时间再继续走下去,回到过去吧,回到小时候,又或者就这样停下来也行。
总之就是,别再走下去了。
魏允抬手越过烧烤盘,摸摸于映的眼睛:“快吃吧,吃好我们回去休息。”
于映吸吸鼻子,摇头:“打包吧,我有些吃不下。”
“……你要想好了,你要是走了,你妈怎么办呢?让她一个人守在那里吗?”
门外传来店老板的声音,他像是在说教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一点不像之前和于映他们说话时的和善,而是严肃冷静的:“外婆?你外婆多大年纪,她能守你外婆几年?”
看见魏允跟他做了个打包的手势,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行了,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也不想多说什么,管不到你。”
挂断电话,老板找来打包盒帮他们装好,魏允付款时,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等到人都走远了,也还是没开口问自己想问的话。
最后,他搬了条矮凳坐在烧烤店门口,翻手机的动作落寞又孤单。
回到酒店,于映躺在床上睡不着觉,食指挨着魏允的鼻梁,一点点描出好看的弧度。
魏允:“还不睡?”
于映专注地看着魏允,把脸贴在他胸膛上。
没开灯,房间里只有青色的月光,也都被魏允的身体全部挡住,留给于映的只有阴影。
他们像过去很多次那样,拥抱着接吻,品尝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每一下都比上一次更认真。
于映喜欢魏允,一直在用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去爱魏允。以前动不动就跟他撒娇,喊疼,是爱。后来的执拗倔强,一声不吭,也是爱。他爱魏允,想看他好。
呼吸分开的时候,于映双手去捧魏允的脸,轻声说:“我们做吧?”
魏允看着于映发肿的眼皮,都这么长时间了,他眼睛上的肿从没消过,连双眼皮都要看不见了。
“我们做吧。”于映又说:“我想跟你……”
声音再次被堵住。
于映不知道,他爱魏允的同时,魏允又何尝不爱他。
他爱这个小瘸子,每一个动作,每一种情绪,都和小瘸子有关。他那么爱他,每次只要看见他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就恨不能自己也跟着,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让他疼?
魏允拒绝了于映,用吻告诉他,他们现在不需要这样。
夜晚的房间炽热又静谧,于映在一个长长的吻里,醒醒睡睡,每次醒来都能看见魏允在看他。他沉溺在魏允的眼神里,继续睡去。
他们在海南待了有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于焱总会打电话过来问他们:“玩得怎么样啊?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于焱也来了海南,在他们隔壁房间住下。
于映见到她时是惊讶的:“小姑?你怎么也来了?”
于焱笑笑,刮了刮他的鼻子:“来接你们回家啊,都出来半个多月了,不想要家了?”
“没有。”于映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吗?
大人都来接他们了,自然得跟着回去,于焱负责订机票,魏允负责收拾行囊。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他看见来时带的那个行李箱,现在居然都快要装不下他们的东西。
“再买一个行李箱吧?”魏允说。
于映想了想:“带不走的就不带好了。”
魏允低着头,过了很久还是说:“再买一个吧。”
“东西还没收完,你跟你小姑出去买。”
不知道为什么,于映听着魏允的话,总感觉他很难过。
原先还在订机票的于焱放下手机,说:“也行,反正是下午的机票,我带他出去买。”
话落,也不给于映反应的时间,双手搭上轮椅推手。
去买行李箱的路上,于映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椰子树出神。
魏允在难过什么?明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再买一个箱子都带走?
不对。
“我要回去!”
第63章 听风的孩子
“让我带小鱼出国治病吧。”
小陈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于焱找到了魏允。
乌云盖在天上,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魏允没看她:“不行。”
“国内一样可以治。”他说。
“嗯, 是可以治。”于焱点头, 随手捞了根椅子,她一贯喜欢留短发, 行事利落得像个小子,坐姿也是, 大大咧咧跨坐上去,手耷拉在椅子靠背上。
“国内确实可以治,但小鱼留在这里永远都不会长大, 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魏允绷着脸,五指攥紧:“他不需要长大。”
“为什么呢?”
魏允没说话。
于焱歪头靠在手臂上,食指顺着椅背的弧度来回滑:“他如果不长大,要怎样去度过往后的一生,随随便便一件事就能将他压垮,压得死死的。”
她看向魏允:“你是他的哥哥,将他保护得很好, 但你也只是一个孩子, 你能替他顶多久呢?”
空气闷热而潮湿,于焱说得平静, 却字字是理。
是的, 他也不过比于映大一岁, 十八十九的年纪, 有多少事是他能做的, 又有多少事是他不能做的呢?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玻璃罩子, 罩住于映,把于映看得比谁都重要,舍不得他吃亏,舍不得他受委屈。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于映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他的罩子能保护于映,不让他受伤害,却也将于映和外界隔绝,等到玻璃罩里的氧气都消耗干净,他们谁都不好过。
*
“我要回去!”
于映疯狂去拉车门开关,被于焱拉回来以后,又开始四处找手机,可是哪里还有手机,说好出来买箱子,买完就回去,需要带什么手机呢?
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于映喃喃念叨:“手机,我手机呢?”他握住于焱的双肩:“我手机呢?”
于焱摸摸他的眉骨:“不见了就不找了,等到了目的地,重新给你买一个。”
“不行,不行!”
于映摇头,先是大喊,然后是哭。司机只顾着开自己的车,小姑搂着他的肩膀,也不说话,都无动于衷。
车子在机场门口停下的时候,于映彻底坚持不住了,机场内响起的播报声,越来越近的检票口,于映疯了一样扒于焱的手:“小姑,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小姑没说话,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机场里人来人往,他们像看怪物一样过来,于映都混不在乎,因为他感觉,正有一双手在撕扯将他和魏允连在一起的线。
撕裂的痛从心口蔓延到头顶,于映痛哭出声:“我要见魏允,让我跟他说说话吧?求你了,小姑,我求你了……”
于焱想让于映真正好起来,就要把他们断得彻底。
在距离检票口只剩十几米远的距离,于焱停下脚步,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于映面前:“还有半个小时就登机,他赶不过来,也不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