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日常慢热文(46)

　　之所以这样, 是因为初二的时候，魏允在一次省级比赛中得了奖，过后市一高招生老师亲自到二中, 把魏允体招招进去了。
　　一高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多少人都把目标定在那里，于映不用功的话，就没办法再跟魏允一起。
　　懂事小孩比以前更懂事，魏允看了却不舒服，他总跟于映说：“不用你多努力，考不上一高也没关系, 你考到哪我就转到哪。”
　　于映摇头：“不行, 我们都得去最好的学校，一起去。”
　　初三下半学期, 班主任开设了学习小组, 让他们互相监督, 互帮互助。
　　于映学习成绩一直好, 许阳就带着他的小女朋友过来投奔, 四个人每天围在一起讨论题目。
　　当然, 没把魏允包括进去，于映他们认真学习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看视频。
　　中午，许阳跟魏允去大食堂打包午饭，楼绮和于映讨论完剩下的题后，就一起收拾课桌上的书本，把空位腾出来。
　　过了一会，楼绮小声说：“于映，我想问你一件事。”
　　于映点头，将书叠整齐：“问吧。”
　　楼绮‘嘿嘿’一下笑：“你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啊？”于映收书的手顿住。
　　“嗯就是经常跟我一起玩的那个朋友，唐嘉嘉，她喜欢你哥哥哦。”
　　“唐嘉嘉？”于映懵了。
　　楼绮点头，继续说：“你应该记得的吧？就是坐在第四组第三排，平时扎高马尾的那个女生。”
　　第四组第三排，扎高马尾的那个女生，于映当然记得，只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楼绮说那个女生喜欢魏允？
　　喜欢？怎样的喜欢？同学之间的喜欢？还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那种喜欢？
　　“于映？”
　　楼绮抬手在他面前挥挥，于映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啊，啊？”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哥哥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就去通知嘉嘉了。”楼绮笑着看他。
　　跟楼绮对上视线的瞬间，于映心里不知道怎么，像是被小针刺了一下，刚想说他不知道，楼绮就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你哥回来了！”
　　于映抬头往窗外看，魏允正好经过，留下一道修长的背影。
　　许阳兴冲冲提着饭盒进来：“我跟你们说，今天食堂居然出了冰粉，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哎？是吗？你买的什么口味的啊？”楼绮凑过去问。
　　将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许阳勾着唇笑：“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
　　“啊啊！太谢谢了宝宝！”楼绮接过许阳递来的冰粉，吃得脸上甜滋滋的。
　　于映眼珠子自觉的转到别处，魏允将饭盒一一打开摆好，摸摸于映的小卷发：“也给你买了，先吃饭还是先吃冰粉？”
　　“先，先吃饭吧。”于映拿过筷子，埋头认真苦吃。
　　后来楼绮没再找到机会问于映，因为中考很快就来了。
　　知道于映满心想考跟魏允一样的高中，怕他压力太大逞能，考试那几天，全家人都紧张。
　　周曼特意推了晚上的班，在家开导于映，实在考不上也没关系，反正都在一个屋子里生活，天天都能见。
　　魏正初也暂时把手上工作停了，在家陪于映他们熬中考。
　　看到一家人都这么关心自己，于映心里怪不好意思，好在前几场考试他都发挥得挺稳，每次出考场都是笑盈盈的，拉着魏允跟他说考试情况。
　　他开心了，家人们也开心，晚上周曼特意和赵婆婆一起下厨，做了两个孩子爱吃的菜。
　　紧张的心绪尝到了一丝甜，就连睡着了梦里都是糖。于映觉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考上一高没多大问题。
　　但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当你觉得某件事变得顺利，并为此放松警惕之时，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最后一场考试里，于映前半张卷子做得十分顺畅，一点不卡壳。然而当他翻到后半张卷子的时候，幻肢痛毫无预兆的，再次发作了。
　　没有之前那样严重到直接昏迷，就是感觉有一把刀子，不停在刮腿里面的骨头，疼得于映脸色骤然煞白，笔都拿不住。
　　作为考场里唯一一个残疾人，监考老师格外关注他，察觉到他有异样，立马过来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于映握紧了拳头，呼吸愈渐急促，大颗大颗的汗打湿鬓角，沿着耳侧一路滑到下颚。
　　中考这种全国统一的大型考场，学生一旦进入就不能中途离场，否则将视为弃考，监考老师看了眼于映的卷子，还剩一面。
　　“还能坚持吗？如果不能坚持的话，我就联系医护人员进来。”
　　于映连忙按住试卷，忍着痛说：“能，我能。”
　　监考老师犹豫一瞬，最终点头：“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好。”于映艰难地重新抓起笔：“谢谢老师。”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一个小时的时间，按理说是足够的，但身体上的痛拖慢了于映的速度，他写写停停，紧赶慢赶也没能做完最后那道大题。
　　被推出考场时，于映整个人都垮了下来，魏允问他话也没反应。
　　同场监考的另一个老师出来跟他们说明情况，又稍稍安慰了于映几句：“没事的，只是一场考试而已，要知道，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都不在普通学校上学，也不来参加统一考试，而你能来本身就已经很勇敢了，别灰心。”
　　于映双目呆滞，怔怔点头。
　　那天，于映像是失魂一般，脑子被一只玻璃罩笼住，接收不到外面的信息，怎么出的学校，怎么上的车，他都不记得。
　　到家以后，魏允关上房间门，半跪在地上将于映搂进怀里，一边捋他的头发一边安慰：“没事的于映，没事的。”
　　这个拥抱太着急太慌乱，于映闻到魏允身上的味道，用力回抱住他。身上还是很痛，于映手上力气越来越大，恨不得将两个人揉到一起。
　　像哄小孩一样，魏允轻轻拍打他的背，跟他说没事。
　　于映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咬着牙先是低低的哭，后来是失声的哭：“魏允，我，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应该怎么办啊？”
　　他大声哭喊着，嗓子都有些哑，魏允知道他不止是在哭这场考试。
　　这么多年过来，不管是周围的人还是于映自己，都在努力把他当作一个正常人看，不会刻意去提他是个瘸子这件事。
　　然而不提不代表就不是，跟正常人相比，于映终归是不一样的，以前大家只知道他瘸，而现在他身上还多了个随时就会爆发的炸弹。
　　为了这场中考，于映拼了命的复习，去够那条分数线。临考前，他们预想了很多种可能，会不会有什么知识点记漏了，会不会题目太难做不出，又会不会粗心答题卡填错位了……
　　什么都有想，就是没想过他的身体会出问题。
　　于映抱着魏允哭个不停，嘴里一直在问他今后该怎么办。
　　魏允轻轻在他耳侧吻了一下，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我会在你身边的，从小到大我不是一直都在吗？我说过，我就是你的腿，你去哪我就去哪，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于映没说话，一边哭一边双手死死攥着魏允的衣服。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魏允双手捧住于映的脸，额头贴着额头：“我永远都跟在你后面，不需要你追也不需要你赶，你只用站在原地等就行了，我会推着你走的。”
　　“魏允……”眼眶装不住那么多眼泪，于映用力眨下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魏允帮他把眼泪都擦干净，指腹贴在发肿的眼袋上：“而且谁说你就一定考差了呢？前面几场你发挥得都很好，只是最后一场出了点小意外，不是吗？丢不了多少分的。”
　　于映眼皮耷拉下来，泪珠子一个劲往外滚：“我是不是不会好了，周阿姨和医生都说，我身体很差，免疫力上不去，就会一直痛，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