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初恋(73)
自从黄煜恋爱后,许青与和他的联系可以说完全断了,以往几次的避嫌都有黄煜的主动示好,这回不知是烦了还是忙着恋爱没时间搭理,黄煜并未来主动联系他。
这种看似还算正常的断联此刻却被附上了另一层可能性——
黄煜相信了传闻吗?他相信后,回想起自己和他的相处,会发现自己的喜欢吗……
许青与心如乱麻,无助又痛苦地想,
他会觉得,很恶心吗。
时钟秒针滴答走着,夕阳从橘红转蓝紫最终消失在夜空,许青与再未动笔写任何一个字,他的侧脸被窗外余光照得滚烫,人在晚修铃打响之后才如梦初醒,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班里。
许青与的痛苦和疑问并未得到缓解或者解答,同性传闻却闹得越来越大,甚至不只是他,许多举止与同性别的“普通人”不同的男女生也被拎出来,作为“是同性恋也没关系”的同性恋,接受大众的审判。这种风向甚至闹到了教师层面去,校领导本来就因为前段时间学生们抗议关系户,校园网被黑公示成绩打脸,以及徐泽帮被开除原本承诺给建的新实验楼也泡汤这些事烦躁至极,现在又冒出个沸沸扬扬的同性恋风潮,便上赶着点燃了传统东亚老爷子的怒火。他们很愤怒地用“校风不正”一词概括这段时间的混乱,并且发布了一系列新校规,要求严整学风,不许歪风邪气继续在级上盛行。
这份新校规里有许多过分且离奇的规定,比如将一周两次的周测改为四次,几乎一天一次,完全不给学生留思考和分析错题的时间;又比如为了预防早恋要求全校女生都把头发剪到齐耳,艺术生也不能例外;还比如为了培养男生的“阳刚之气”,禁止男生穿戴粉色、紫色、浅蓝色、荧光色的衣物或配饰;甚至还禁止碳酸饮料、奶茶之类的饮品进入教学区,以免享乐主义盛行导致培养出“娇气”学生……
新校规一出,全校哗然,其中抗议最为严重的是学生会及社团,因为学校直接砍掉了一周后即将举行的校园开放日,而各社团已经为这次活动准备了大半个学期,学生会更是连经费预算都做好了,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却被告知活动泡汤,所有人的策划心血都化为乌有……
但无论抗议声如何之大,校领导都用雷霆手段镇压下去,二高里到底大部分是循规蹈矩上课的好学生,警告、处分、开除这几个唬人的词一出来,大多学生就噤声了,剩下一点不乐意低头继续抗议的,也形不成气候。
许青与对新校规的接受度还好,他既不是留长发的女生,又不喜欢穿校服外的私服,一周四次的考试虽然让错题收集变得难做,但努力一下也并非完成不了。但他内心仍是进一步受到伤害,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新校规里那条不伦不类的“男生颜色禁令”,是针对自己这类人的。
毕竟在校方眼里,他这种人甚至都算不上“是同性恋也没关系”的同性恋。
估计更像是一个违反自然规律,大逆不道的,没有任何存在意义和价值的异类。
许青与为这份认知难过,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敢也不愿认可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理解呢。
黄煜作为学生会会长,新校规一出,他马不停蹄地开始收集学生的抗议或建议,又代表学生和学校进行交涉,在层层退让后,学生会社团只留下最后一个请求——保留社团开放日,但仍被拒绝。
不少社团或学生会成员因此心灰意冷,一时间二高盛行已久的社团文化受到重大冲击。但黄煜显然不在失望放弃的那部分人里,他仍然努力着试图寻找转机,许青与也因此无数次看他匆匆走出教室,更因此在这段时间,和忙碌的黄煜毫无交集。
在漫长又短暂的零交流后,许青与再一次清晰听见黄煜说话,是在二楼茶水间。
那日一楼的饮水机坏了,许青与在晚修时出门读完单词,口干舌燥地回班,拿着水壶上到二层。他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从窗户那看见黄煜和另一个男生站在饮水机前,两人的对话让他瞬间停下脚步。
“你听说那个传闻了吗?”男生问。
黄煜问:“什么传闻?”
男生说:“会长你们班的班长是同性恋,那个。”
许青与在接水间外,心脏猛地收紧。一直以来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他眼前一黑,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完全不敢听黄煜回回答什么,仓皇地转身逃回班。
“怎么空杯回来了?”张思瑜看见他拎着空水瓶回位,疑惑道,“二楼也没水了吗?”
许青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坐下拿出练习卷,一副终止对话的姿态。
“什么啊?”张思瑜不明所以地转回去,“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黄煜似乎更忙碌了,他又开始像高一那样下课就往外跑,甚至比高一时还离谱,有时周测都不来参加。而到原定社团开放日那天,黄煜也没来参加周测。
许青与其实并不想关心黄煜的出勤状况,但用余光确认黄煜的位置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只盯着笔袋,多此一举地把里面三只水笔一只2B铅笔摆正。
他集中于这种无聊的举动,一直到快开考。老师抱着试卷袋进来,扫一圈班上皱起眉:“怎么缺这么多人?”
没人答话,许青与这才抬头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有七八个位置空着,虽然说不上“这么多”,但显然也并不正常。
有学生发现没来的学生共通处,回答:“有几个是学生会的,还有几个是社团长。”
“学生会的可以不来周测?”老师皱眉说,“今天的开放日不是取消了吗?”
没人答得上这个问题,老师也并不期待一个答案,低头撕开密封袋:“班长是谁?”
目光齐刷刷看来,许青与在其中抿下嘴,举起手。
“记下缺考学生名字给我。”老师说。
许青与低声应答,掏出草稿本撕下一页,开始确认空座位对应的同学,他写时有意把黄煜放在倒二,不是开头不是结尾更不是中间的“非特殊位置”,但许青与仍是懊恼地发现,似乎因为写过太多遍,黄煜这两个字在他笔下显得格外漂亮,混在一堆名字里也脱颖而出,笔锋都比其它人潇洒几分。
许青与笔尖犹豫地在那两字上顿了零点几秒,纸张翻过来盖在桌面上,眼不见为净。
周测开始如往常般准时开始,但不如往常平静地是,钟表刚走五分钟,教学楼下就传来队伍快速前进的脚步声,和一些细碎的交流。
奥一班就在一楼,把这些杂声听得比谁都清晰,有学生忍不住看向窗外,又被老师敲讲台警告集中于考试。
就在老师第四次警告某位同学不要偏头时,安静的喇叭忽然响了,它先是发出一声刺耳至极的故障声响,引得所有人皱眉抬头时,又突地静两秒,然后炸响出及其激情的摇滚乐。
“什么情况?”
“音响发疯了?”
“还是终于有人起义了?”
奥一班的学生被那过于先锋的摇滚乐震慑两秒,纷纷被逗得精神一振,交头接耳起来。许青与则一愣,觉得这音乐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听过。
“安静——安静考——”监考老师声嘶力竭地试图盖过喇叭里已经开始咆哮的摇滚乐,但他话音未落,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忽地冲进教室,他们手里拿着大号的汽水,摇匀了一阵乱喷。
“开放日快乐——”
不知谁喊过后,领头的人轻快接了声口哨,许青与被那熟悉地哨声引得看过去,惊愕地发现那居然是黄煜。黄煜此刻的形象极其震撼,他扎着马尾,身着浅蓝色打底紫色鬼脸图案背心,手腕上一条荧光黄的丝巾和彩虹手链格外显眼,他转过脸来,面中鼻梁上有着淡粉色一道痕迹,不知是贴纸还是画上去的。
他身后跟着的五六个人也都是这种过分前卫的染色盘装造,老师被这群像从赛博时代穿越回来的野人惊得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给班里的学生倒饮料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