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初恋(25)
对此他虽然不爽也能理解,毕竟笔记这种个人劳动成果,被无端捞走胜利果实总会令人心理不平衡。
“我……我给,你会看…看吗?”然而,在他提出条件后,许青与没有犹豫地开口。
“会啊。”黄煜意外地挑下眉,很快又伸懒腰趴下,闭眼前道,“有时间的话。”
许青与还想说什么,但黄煜偏过脑袋,用后脑勺对向他,几秒后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白天睡这么多晚上还睡得着吗。
许青与收回视线。
天天睡觉黑眼圈还是很重,他晚上不会都在熬夜打游戏吧?
一直等到放学,许青与也没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等到了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下周一二期中考,周五家长会。
消息一出,哀鸿遍野,许青与却反其道而行之,眼睛一亮,在其中看到了摆正黄煜学习态度的希望。
学习这种枯燥的东西,没人喜欢,十三四岁的少年肯学想学,多半是被家长压着逼着努力的成果。
就算黄煜平时再怎么随心所欲,看在家长会的面子上,都要临时报下佛脚吧,毕竟他的家庭……
想到这,许青与忽地停顿一下。
初见时那毫不收敛的一清脆耳光声浮现在脑海中,怒气冲冲离去的杀人犯兄长,以及头也不回丢下黄煜走掉的母亲。
即便许青与再迟钝,也能这片段意识到,黄煜的家庭,大概不是温馨有爱的类型。
虽然许青与本人,也不知道温馨有爱的家庭是怎么样就是了。
许青与对家庭的认知有限,幼年酗酒家暴的父亲被他划分出“家庭”的概念,那个男人除了要钱基本不踏入“家”这个领域。许青与对家庭的认知完全来源于许静,一个严厉、忙碌、决断的母亲。
许青与回忆下许静发火的模样,不禁打个寒战。
黄煜处在那么奇怪的家庭里,考不好的话更是会被狠狠教训吧。
那一耳光越发清晰了,许青与抬手揉揉脸,纠结地看了黄煜,最终抬手拍他,开口道:“你…你听到了吗,这次期…期中考后,有…有家长会。”
“所以?”黄煜头也不抬,把课本一股脑塞进柜桶——反正他回家也不看,拉上空荡的书包问。
“所、所以,你、你要不要,努力一下。”许青与小心翼翼地建议,“给、给你爸爸妈妈一个惊喜。”
“噗嗤。”
紧接着他的话的是一声短促的笑,但很可能是错觉,因为许青与抬头看时,黄煜表情平淡,一点笑过的痕迹都无。
“不用担心,我爸妈不管我。”
“啊…..啊?”这可完全超出许青与的预料,他愣愣问,“你爸妈,为、为什么不管你?”
黄煜没有回答,他低着眼把书包拉链一拽到顶,顺势抬手将包摔上肩膀,对着许青与虚假地笑下:“没为什么,你也放轻松,别那么紧张,毕竟比起其他同学,你的压力只有一半不是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青与被晾在原地,半响才明白,黄煜刚才一番话,是在暗讽自己单亲。
反应过来,许青与一下有些恼火了。
涉及父母又涉及死者,怎么能轻飘飘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呢?
他不想再管黄煜,刷一下拉开笔袋,比平时用力地拽开水笔的盖子,开始做今日的学习总结。但他太气恼,落笔第一行的字迹都歪曲成不符合主人温吞个性的潦草风格,第一段总结末尾,许青与画下一个不圆的句号,顿了顿把它休整地稍微圆润一些,完成后,他吐出一口长气,心中的火苗稍稍平息。
算了,自己缺乏父爱这件事,倒也不是从父亲去世后才开始的。
比起黄煜话语的讥讽,刺伤自己显然是更为冰冷的事实。
许青与是一个擅长和解的人,他不长的人生历程里充斥着各类的人渣混蛋,要一一记仇较真会把他累死。所以仅仅是一句挑衅都算不上的口角,说过了就当过了……吧。
许青与以为是这样的,但事实是,他和黄煜开始了诡异的冷战,那句话过后的第二天上午,两人默契地维持了零交流,虽然严格来说他们平日也没有什么沟通,那天也确实没什么必要交流的机会,但许青与还是模糊察觉到了,自己和黄煜之间环绕着一种稀薄但僵硬的空气墙壁。
这种沉默持续到下午的数学课,老师点人上黑板做题的环节,原本趴着睡觉的黄煜忽然睁眼:“叫我了吗?”
许青与摇头:“没…没有。”
被叫到的同学已经苦着脸上了台,黄煜看一眼,打个哈欠。
没被点到,按理说黄煜就该趴下继续睡了,但今天他的动作慢了点,他似乎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犹豫了下,从兜里拿出颗糖,放桌上推过边界,不经心问:”吃糖吗?”
许青与的目光从练习本上抬起来,越过桌面上堆砌的笔记本山,看向横推过来的糖果。精致包装上的玉米图画生动,看起来很高级,但他还是很老实地说:“我不喜欢,玉米。”
黄煜的嘴角以看不见的弧度扯了下,他自然地拢回糖,推到桌角边缘。
许青与迟钝的社交触角难得接收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息,他几乎不存在的直觉告诉他——黄煜或许是在示好。
至于为了什么示好,许青与完全搞不明白,但他觉得自己不能让好不容易存在的话题断在这,于是他难得地大喘气,补救地说:“但…但是,我想要,尝试一下。”
黄煜没说话,绷着的唇松了些,两指把糖再推回来。
“你…你不吃吗?”许青与接过糖,多问一句。
根据他不全面的观察,黄煜身上总带着些糖果,他偶尔不睡觉的课上,低头看漫画或玩手机的时候总会顺手往嘴里丢进一颗。
黄煜伸个懒腰,歪头看他,弯眼笑了:“我也不喜欢玉米。”
许青与右眼皮轻微跳了下,他那今日格外敏锐的社交触角疯狂地颤动起来,预警他马上要迎来一波恶意的冲锋,
黄煜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因为太难吃了所以才不自己留着的,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吃不吃呢?”
许青与看着笑容灿烂的黄煜,有点麻木地推下眼镜。
他感觉自己的社交能力在黄煜的拔苗助长下急速提高,连带附送的蹭蹭上涨的火气一起。
这也是他头一回学会分辨“真心的笑”、“礼貌的笑”以及“你在想什么太蠢了吧爱吃不吃不吃滚的虚伪的笑”。
冷静一点,吃糖发胖还蛀牙,这家伙迟早进牙科。
许青与难得在心里发出“恶毒”的诅咒,然后他僵硬地弯下嘴角,露出不习惯且生疏的假笑:“谢谢,你。”
黄煜打个哈欠,云淡风轻地挥挥手:“不客气,我就是这么慷慨。”
虽然黄煜“慷慨”的做法让许青与郁闷了一整个下午,但两人之间那种变扭的气氛在那颗糖后也奇妙地烟消云散了,黄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表现得出乎意料的乖顺,许青与把笔记给他,他没任何调侃推脱就接过了,放学后在竞赛班上还难得多做了两道题,剩余的时间虽然也没听课,但许青与偶然偏头,意外发现他居然在看自己给的笔记。
这场面可太令人惊讶了,许青与没忍住多看两眼,然后立刻被抓住调侃了。
“虽然我很好看。”黄煜懒懒说,“但是好好听课,小眼镜。”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
许青与没作声,移开了视线。
黄煜还算认真地在车上翻了大半本笔记,到家时,他合上本子进门。俞金像往日一样躺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见他回来也不抬头,清洁的阿姨低着头忙碌,吸尘器的声音被电视剧台词盖住。
黄煜本想直接上楼,但或许是那一大串知识堵塞了原有的脑回路,他走上几步台阶,又侧回身叫道:“妈。”
俞金不可闻地应了声,仍未看过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