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不起(15)
却很符合她乐于做新人引路者的角色。
杨远意的确敬业,对方斐而言,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走位时自然的触碰,教导,把自己当做模特让方斐练习如何性感地演绎年轻男人与寂寞寡妇的亲热。他让方斐“放开”,每次这么说时,都离方斐很近,姿势越界,眼神又纯良而专业,搂着他,抱着他,和他耳语。
拍摄过程中方斐因杨远意的触碰有样学样,被他手把手地教导怎么去释放自己的所谓魅力。暂停后,他和杨远意拉远距离,内心风起云涌。
前半段,阿晖与阿芃的亲密戏以意识流的手法拍摄,他没有真正和申灿接触太多,大都也是礼貌而克制的。但后半程随着人物心理变化,再加上寡妇蓉姐的“肉食女”设定,势必不能再用之前的方法演绎阿晖对蓉姐的沉迷。
被工作人员围着拍摄,方斐已经很习惯,可这天他看向镜头总会想:那儿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正专注地望向自己。
于是颠鸾倒凤的床帐不是片场,没开灯的房间围过来,身边温软的香气被烟酒味替代。
被亲吻的心口。
握住脚踝摩挲的手指。
圈着他的杨远意。
杨远意的灰蓝色的眼睛。
……
方斐用力喘了一声,仿佛上岸的鱼般呼吸不畅,灯光照亮他每一丝细微表情,神态余热未散,眼神空空荡荡,不易察觉地闪过,躲开了女人的吻。
“很好。”楚茵带头鼓起掌,“阿斐,你演得越来越厉害了!”
洛乔安拢起衣领,单纯鼓励般拍拍方斐的肩:“好啦好啦,不要那么怕我!”
周围开始哄笑,方斐不好意思地侧躺,遮住脸。
他知道他还是不会演戏。
但脑海里萦绕不去的人已经不是夏槐了。
白天拍多了亲密戏,结束早一些。
方斐本来就走得最晚——他有时会帮道具和场务组的工作人员收拾——看杨远意一直看回放,动作越发磨蹭了些,直到对方起身离开。
方斐拿起自己的包追上杨远意,缀着两三米,放缓了脚步。
行至停车场,杨远意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上去。
引擎声响起的同时,驾驶座车窗降下,杨远意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挂上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好似他早发现了方斐在尾随,只是先前不想揭穿。
静静欣赏了会儿方斐“被发现”后故作镇定的慌乱,杨远意拍了拍窗框:“来。”
十九岁,还有少年的样子,喜怒藏不住,在听见这个字后那双漂亮的星眸闪过昼火的光。方斐应着声坐副驾,系上安全带后故作潇洒地望向窗外。
回程路上杨远意放着一首苏联老歌,景色倒退,太阳沉入高楼之间的缝隙。
头顶一辆庞大飞机轰鸣不已,掠过旧居民区的小巷。
纠缠从电梯间就开始了,说不上谁先看谁,或者谁先抱了谁,回过神时四片嘴唇已经紧贴在一起交换呼吸,再跌跌撞撞地维持着体面出电梯间,刷开房门。
也是不开灯,白纱的内层窗帘将遥远的城市霓虹铺成一道一道波纹状的风。
他急切地解开杨远意的皮带,把他推坐在床尾,跪下去。
“不是‘对不起’吗?”
方斐被噎得难受,摇摇头,毫无遮蔽的眼底一阵水光。
杨远意并没有期待他的答案,只往前挺,捧住方斐后脑,示意他继续。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最开始的“对不起”败给朝夕相处,方斐头一回感受到剧本里说“想见他、想吻他、想和他做到天地颠倒”应当有何种完美的情人才会冲动。
他完全抛开夏槐,拍摄,现实的一切,放任沉沦。
第二天拍戏时膝盖的红肿还没好,他的戏服是短裤背心,伤被楚茵看见了。
她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
第十二章 真空桂冠
这段指导与被指导、听从与被听从、注视与被注视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洛乔安杀青,跟组的杨远意没有逗留的理由,当然也要离开。
仔细算来,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
他们几乎每个夜晚黏在一起,也不一定做,但对方斐而言,就是怎么样都很好。
杨远意教他怎么演戏,陪他复盘摄像机前充满野欲的表现,和他聊自己去国外学了什么。躺在床上纯聊天,或者坐在地毯上,把白墙当做投影的银幕。
看了好多电影,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生,方斐到后来都分不清现实和胶片中闪烁的颗粒。
离别时分,已到了七月底。
星岛比屏州更热,摩登都市人潮汹涌,节奏忙碌,方斐挤出时间去送杨远意,直面滚滚车流与现实的鸽子笼住宅,突然有一点迷茫。他对大城市始终没有实感,可拍戏到现在,无论平京、屏州或者星岛,他好像终于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
机场也很匆忙,洛乔安团队安排好了一切。天后直接走了VIP通道,留下方斐陪杨远意在安检口等。
方斐想知道杨远意为什么不去VIP,相处这些日子,他虽没听说杨远意的出身,也从楚茵对他的态度以及他和洛乔安非比寻常的熟稔中察觉出这人一定非比寻常,可能是夏槐曾经憧憬的“圈内”人。
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和他站在普通安检通道外。
方斐内心多少被触动了,等杨远意打电话时他特意观察周围。跟来的媒体已经被洛乔安引走,方斐是个无名小卒,基本没谁会多看他们一眼。
杨远意打完电话,方斐问:“安排好了吗?”
“嗯。”他说,抬手理好方斐的领口。
杨远意的车是从星岛一个朋友那儿借来的,现在他要走,自然要处理好交接。他本意留给方斐开,但方斐没有驾照。
方斐不喜欢离别,他很想握一握杨远意,没得到允许就并不轻举妄动,只凝望他。
眼神骗不了人,杨远意牵住他,把手往自己脸颊贴。
“你回平京以后,”他问,“给我打电话?”
方斐想,这时候应该浪漫点,出口却干巴巴地说:“有问题我向您请教。”
杨远意笑起时眼睛少了许多锐气,温柔荡漾着如同行将融化的蓝冰。他放开方斐的手,若有似无碰他的掌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斐语塞了。
他非常非常想问杨远意,他们能不能谈恋爱或者他喜不喜欢自己,又怕听到回答。在床上他什么都敢,退回到大庭广众之下,方斐好像就失去了向杨远意索要任何的勇气——见过听过太多案例了,他担心杨远意翻脸不认人。
沉默太久,杨远意大约看出了他的忐忑,坦率道:“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太多,承诺么,你可能也不会信。但以后有机会我拍电影,剧本一定发给你先选。”
“在这之前呢?”方斐问,眼睛不安地眨得很快,“如果我还想跟您见面,看电影,聊天。”
杨远意眉心轻轻皱一下,片刻舒展开:“可以啊。”
“很经常的那种。”
“可以。”
“像昨天晚上的那种。”
昨天晚上因为分别将至他们格外过火,最后浑身都是水,互相搂抱着进浴室去,开着冷水也浇不灭高热。杨远意最后一次要去拿套,被方斐抓着手不让,他没办法,一边喃喃“你会不会发烧”,一边擦着腿根,到底没往里面去。
浴室的水终于转热,方斐和杨远意泡在浴缸中,十指相扣,不停地接吻。
方斐看他目光有些暗,又执着地问:“像昨天晚上那种,行不行?”
“好。”
杨远意这个字的语气堪称宠溺,还捏了捏方斐的鼻尖。
“好的,只要你想要。”
谁也不提喜欢、不提感情,可情人的身份总好过一夜情对象,在暂时不明朗的暧昧清晰前是绝佳的掩护。
方斐刹那间放松许多,连拥抱都比先前更真心实感。
“终于笑啦。”杨远意抱住他,声音就靠在耳边,“跟我说话胆子大点,我又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