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流光(6)
白辉被他拽得生疼,觉出周朗夜的薄怒,不敢再争执,乖乖坐了进去。
轿车慢慢驶出停车场,白辉想找点话说,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周朗夜却先开了口,“这部戏是你想上的吗?”
徐沁既然说了要给白辉一个角色,事情就算敲定了,周朗夜还不知道白辉是什么态度。
白辉的声音不大,“想的。”
周朗夜就不说话了。
白辉从皮夹里摸出那张折痕已深的话剧票,“我要了一张票,朗夜哥你有空来看吧。”
说着,看了看周朗夜,见对方没有拒绝,就把票放在了储物格里。
周朗夜本来打算把白辉送回租住的公寓,驶到半途,白辉的手机响了,接听时白辉手滑碰到了公放键,梁青野的声音忽然回荡在车里,“试镜怎么样?要不要我来接你?”
周朗夜眉心微拧,白辉倒没觉得什么不妥,拿着手机说,“谢了师兄,我很快就回来了。”
下个路口开上高架就是去往戏剧学院的方向,周朗夜却突然在街口掉了头。
白辉自小长在平州,对这一带很熟悉,有点疑惑地指着窗外,提醒周朗夜,“是不是应该直行上桥?”
梁青野的声音又再响起,“白辉你在哪里啊?”
周朗夜淡淡扫了白辉一眼,仍然往前开,沉声说,“挂了。”
白辉因为醉酒,反应就没那么灵敏,周朗夜让他挂电话,他对着屏幕愣了几秒,才和梁青野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然后不等梁青野再出声,他已经摁断了通话。
周朗夜以为他会问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没想到白辉什么也没说,就安安静静坐着,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出神。又过了约莫七八分钟,周朗夜再转头去看他,他靠在座位上已经睡着了。
这是一条通往周朗夜私宅的路,终点位于城西的青屏山。平州有不少富商都在半山买房定居,周朗夜将车开进私家车库,车辆经过两条减震带时连续抖了抖,白辉醒转过来,有点后知后觉地问,“朗夜哥,我们在哪儿?”
车库的声控灯随之亮起,周朗夜熄了火,说,“我家楼下。”
理智告诉他,不该带白辉回家。
可是情感的暗涌不受控制,他在那个路口掉了头,大概是想插手白辉的人生。
“下车吧。”他说,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希望白辉意识到正在发生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能够及时拒绝自己。
白辉揉着头,慢慢从车里走下来。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浅眠,他竟然又梦到周朗夜了。这种滋味很难消受,他喜欢的人分明在眼前,梦里却和他说着再见。
他隔着车身看向周朗夜,叫他,“朗夜哥,你怎么带我回家了?”
他一手扶在车顶上,一手插在裤袋里,看周朗夜的眼神不似平常收敛。
见周朗夜没有回答自己,白辉笑了笑,又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过了三年多也念念不忘,你还把我带来这里?”
酒色激人。今晚这两件在白辉这里都占齐了。
他既有色心,也有色胆,再细思一下周朗夜的反应,似乎冷静有之、疏远亦有之,但旧情难忘也有那么一点点。他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
他们之间沉默片刻,声控灯倏忽熄灭。
周朗夜拍了一下手,在重新亮起的车库里对白辉说,“先进去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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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夜住的这栋宅子很空荡,奢华整洁得宛如售楼部的样板间,水晶吊灯照得地板光可鉴人,上下两层的独栋里几乎看不出什么生活痕迹。
白辉可能真的喝高了,扶着门框在玄关处望了一眼,就说,“住在这里会不会有点寂寞?房子这么大就你一个人。”
周朗夜蹙眉看他,“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话?”
“我醉了嘛。”白辉换了鞋,笑着往里走,没走几步,忽然回身抱住了周朗夜。
“……你真的回来了。”他把什么矜持骄傲都放下了,在周朗夜怀里磨蹭着,像一只服帖柔软的猫,“我好想你。”
周朗夜任由他抱了片刻,垂眼看着他,“就算我说你的喜欢只是单方面的,你也要继续下去吗?”
白辉沉默少倾,声音低了些,“就算你不喜欢我。在不打扰你的情况下,我也可以喜欢你吧……”
——太乖了。周朗夜闻言,心里微微一拧,继而伸手扶住白辉的肩,将他从自己怀里带离一点。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白辉看着他,笑容似乎不如此前明亮,但是嘴角还勾着,“像我这样?每年给你的邮箱发生日快乐、新年快乐,虽然你从来不回。”顿了顿,又道,“最近总是做梦梦到你,本来和自己说好了,不要为你的事情心慌意乱,可是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再靠近一点。”
周朗夜面上不露声色,握着白辉肩头的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白辉。”他放缓了声音,“这是你的醉后吐真言?”
“就算不喝酒,我也仍然这么说。”少年的声音是半哑的,眼神却很亮,“朗夜哥,三年前我可能还太小吧,说喜欢你你也不会当真。现在我十九岁了,再说喜欢你,你会不会相信我是认真的?”
这样的告白不管放在什么情境下,再配上白辉这张年轻俊美的脸,换谁也难以招架。可是周朗夜几经沉浮、道行太深,面上仍是一点波澜不见。
他说,“我相信。”
说完便打住了,等着白辉接话。
白辉果真受了鼓舞,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朋友做起?”
周朗夜不置可否,神情里略带了几分玩味。
白辉又道,“你回来没多久,我就听我姐说了你很受欢迎。我姐的一个朋友也想和你结识,可惜你没答应。”
“我们就从朋友开始吧,这样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周朗夜自打回国以来,终日斡旋于各种利益争斗之中,明枪暗箭里走了一遭,此时被这样毫无心机的告白唤起了一丝尚存的良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白辉的头,叹道,“白辉,如果你签了陈益星的电影,以后就当是我养着你了。”
白辉一怔,好像没明白周朗夜说了什么,眼睛眨了眨,“......什么,朗夜哥?”
周朗夜也不是那种有闲心在这里谈情说爱的人,既然白辉说他一人住这处大宅太寂寞,又说先做朋友让他不必有负担,那么他就照单全收了。
他看着一脸迷懵的小朋友,浮起一抹笑,“以后你就住这里,我帮你联系一个经纪人,要是有谁还想跟你“做朋友”,比如你那个师兄,你就说你有朋友了。”
白辉整个傻掉,呆呆站在周朗夜面前,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周朗夜喜欢他这张干净漂亮的脸,也喜欢他这种为了自己坦诚一切的样子,手里掐了一下白辉细嫩的侧颊,说,“以后是我周朗夜的人,谁再叫你去喝酒,就让他滚。”
作者有话说:
——斯文败类是真·败类,高岭之花却曾经为爱卑微。
第7章 也让我回赠一个吧
白辉迷迷登登,酒精的作用还未散去,直觉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周朗夜的手从他脸上拿开的一瞬,他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腕,问,“......为什么?”
周朗夜的声音似极温柔,眼底却泛起淡薄无情,“你不是说我一个人住这里太寂寞么?正好留你暖个床。”
话说得这么直白,白辉也该懂了。他怔住不吭声,似乎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周朗夜欠缺耐性,从他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问,“你是住这里,还是我现在送你回去?”
白辉抬眸看向他,说了两个字,“这里。”
周朗夜薄唇勾起一点,像是对白辉的选择感到满意,继而把他领去餐厅,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罐子,说,“这是钟点阿姨做的醒酒汤,加热以后喝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