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蛮爱情理论(109)
杨鸥有些不耐,“可以,你说吧。”
对面传来吸气声,然后是轻轻的吐气声,似乎在作什么重大决定,所以需要调整呼吸。
“邢望海发生了意外,正在住院。目前状态还不错,身体在恢复中,只有家属能够探望。”
“什么?你说什么......”杨鸥一懵,“他、他怎么了?”
着实无法将“邢望海”“意外”“住院”这几个字联系在一块儿,可这些词相互拉扯,牵成一串,让他的心彭通彭通狂跳起来。
他握着手机走到安静的角落,听见徐幻森沉声说,他出事了,杨鸥。
有人说笑着走到附近,他背过身去,徐幻森继续,安慰道:“但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担心......”
他打断他,带着埋冤和微微的颤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是不想说,情况有点儿复杂,”徐幻森顿了一下,“你是不是想去看他,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
“他妈妈回国了,一直守在他身边......你知道他妈是谁吗?薄荷色谱董事......叶弥!她现在可是大发雷霆,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就连齐情和他爸爸都不行,没法探望。你的话,那就更是异想天开了。你想想看,你以什么身份面对他的家人,另外,邢望海现在其实醒过来了,可以联系外界,但他一直没联系你吧......说不定......”
他心下一紧,“说不定什么?”
室外传来烟花声,由远及近,一朵一朵的焰火盛开在天际,照亮夜空,引得人们惊叹连连。玻璃窗上反射出绚烂光彩,杨鸥躲在这些盛开的斑斓后。
徐幻森叹了口气,“老杨啊,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怎么一碰见感情上的事就闹不明白,完全一根筋呢?邢望海既然能够联系上你跟你解释来龙去脉,却故意杳无音讯,放任你蒙在鼓里,你好好想想,这代表什么?一定要我说破吗?可以做却不去做,和无法做被迫放弃,有很大区别啊。”
他不吭声,胸口已然涨得酸痛。
“老杨,”徐幻森语重心长,“我不是想打击你,我也希望你好,希望你能跟一个人好好在一起,看着你幸福,但很多事情,命中注定,不是你的,那就永远不是你的。他是那边的人,你是这边的人,你们之间有天堑,你跨不过去。”
他朝窗口望去,只瞥见焰火的余光。自己寂寥的倒影,被一簇簇欢声笑语淹没。
“我知道了,森子。还是谢谢你。”
他挂断电话,压住心底的失落,从兴奋的人群中找到苏敏敏。
“帮我确定一下,我哪一天没有戏,或者哪一天戏比较少,最好能在上午拍完。尽快,越快越好。”
苏敏敏一愣,“老板,你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杨鸥不想解释太多,“你按照我说的去确定好,再帮我订张机票或者高铁票,我要回焱城一趟。”
杨鸥环顾一圈,压低声音补充道:“机灵点儿,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易导和须旭。”
苏敏敏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警觉地点了点头。
135.
徐幻森返回室内,齐情闻到他身上有烟味,还有淡淡的寒气。
“刚刚偷偷摸摸的跟谁讲电话?还要特地跑去露台。”
徐幻森手里还攥着打火机,很凉,比他被风吹过的指关节还凉。他没有回答问题,只说:“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齐情嘟哝。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徐幻森挨着他坐下,将打火机掷在茶几上。
齐情的视线随着打火机的抛物线移动,目不转睛,“没想好,想实现的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
徐幻森默了一会儿,离齐情更近了些,轻声问他,“那个愿望里,有我吗?”
齐情一怔,有些僵硬地转头,对上徐幻森的目光,心跳得厉害。
“有。”
一直有且只有你。
徐幻森笑了,说:“真好。”
齐情被这笑搅得一阵悸动。他盯着徐幻森,心忖,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怎么会有这样一双唇,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他喜欢得无以复加,超出想象。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去依靠他。彷佛心有灵犀,徐幻森撑开肩膀,接住他的倚靠。徐幻森的掌心摩挲在他侧脸,带着熟悉、迷惑人的温度。
“我现在又有新的愿望了。”齐情闷声闷气。
“是什么?”
“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永远都不变。”
徐幻森很重地吸了一口气。屋里很静,只有他俩,任何动作和响动都会放大,变得无比清晰,以至于他们能够听见对方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徐幻森很轻地又笑起来,低低说:“如你所愿。”
136.
手术成功后的第二天,邢望海就醒过来了。
他卧在病床里,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叶岭。叶岭跑出去,惊喜地喊叶弥。
叶弥眼含泪光,立在邢望海床头,问他疼吗,有哪里难受吗。
邢望海目光有些迟滞,酝酿了许久,才虚弱地开口,问:“齐情呢,他还好吗?”
叶弥一怔,不知该如何应答。叶岭在旁立刻应道,你专心养伤,他很好,比你好。
邢望海这才放心地闭上眼,再次睡着了。
第二次醒,是因为剧痛疼醒的。火烧火燎的疼,从背部传来,深入骨髓,彷佛吞了熔浆,在溶解肌肉和内脏。
他没法生生挺过去,只好按床头的电铃。
护士赶过来,见他目光溃散,满头大汗,只知道不停重复:“给我打止痛针吧,快点。”
护士皱眉,“每天只能打一针,你今天已经打过了。”
“求求你。”邢望海像只被包裹好的茧,动弹不得,只能靠嘴巴求救,“再给我打一针吧,我太难受了......”
叶弥在隔壁,听见响动,立马进来,恰好看见他这副衰弱的乞求模样,顿时心如刀割。
“给他打吧,”叶弥带着哭腔,抓住护士,“让他好受点儿,请给他再打一针吗啡吧。”
护士面露难色。
“真的不行......他已经打得够多了,如果太依赖吗啡成瘾,以后戒断的话,就会很难。”
“我不在乎!”邢望海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妈妈——疼——让她帮帮我......”
封闭空间里充斥着令人无法忍耐的痛苦呻吟,还有一个母亲的绝望恳求。除了这些,病房里还有挥散不去的乙醚味,令人作呕的冰冷。凌晨三点的病房如同一所刑房,从里至外都受了重伤,无法复原。
这时,邢望海忽然停止了嚎啕,他徐徐举起没有上石膏的那只胳膊,在半空中招了招手。这个举动,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叶弥率先回神,知道邢望海有话要说。她靠近,轻声唤他,抓住他悬在空气里的手指,又热又湿,惨得瘆人。
“妈,我疼......再这样下去,还不如让我死吧。”邢望海微弱却清晰地说。
“怎么了?”护士看着邢望海面如死灰,有些焦急道。
叶弥难堪地朝她笑了一下,“他想死,他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
137.
元旦之后,徐幻森去了趟公司。满心期待的汽车综艺彻底付诸东流,但唐一曲承诺弥补一半损失,所以他还不至于亏得一塌糊涂。忙到快凌晨,接到杨鸥电话。杨鸥告诉他,自己回了焱城,想约他一见。
徐幻森没有理由不见他。
“那你来我公司吧。”
杨鸥同意。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碰头,再次相见,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开场。徐幻森有一瞬间觉得,好像过去了许多时光,他们才走到这里。
“我想请你帮我。”杨鸥坐在他对面,直接了当。
徐幻森没有说话,他看着杨鸥,表情那样执着,一束灯光斜打在他的头顶,簇着他漂亮却疲惫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