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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64)

作者: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04 标签:NP  强制  狗血  

  薛枞最终还是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重建后仍然可怖的废墟残骸将他包围起来,却奇异地令薛枞安下了心。身上被牛奶泼到的地方还没有清洗,薛枞去到浴室,将水打开,却忘了目的似的,许久也没有将衣服脱掉。
  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个隐秘的习惯。
  委屈与难过时便躲进浴室,将水流调到最大,嘈杂的流水声便可以掩盖他的哽咽与哭泣,连姐姐也没有发现过。他曾笃信,哭泣和泪水没有丝毫意义,只是软弱的行径。
  可在这一刻,却忽然又生出了大哭一场的愿望,想要像小时候那样,让眼泪带走些什么,然后第二天就可以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始。
  偏偏在如今,干涸的双眼里已没有眼泪,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见他的哭声了。
  薛枞微微张开嘴,艰难地呼吸了一下。
  “我已经疯了吧。”他喃喃道。
  身体里像是有一个按钮,当开关被拨动,便会彻彻底底地失去控制。
  理智尽失,丑态毕露。
  他又一次将身边的人推得越来越远。被人伤害,也刺伤别人,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还以为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他只敢于争取这样毫无变数、孤独却平静的生活。
  但他终归还是被人类脆弱又孤单的天性所蚕食,十多年来死死按捺封锁的不甘心,又一点一点冒出了头。
  寂寞于是变得不堪忍受起来。
  其实没有人承诺过什么,也没有人应该替他做些什么。
  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不知不觉之间,他似乎变得比沈安还要天真,还要自私,像在等着谁伸出手来拯救似的,既可笑又荒唐,愚蠢透顶。
  他被包裹在补偿里的示好砸晕了头脑,又或者,在重重的伤害下,欺骗着自己,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地方。
  在臆想的温情里越来越软弱,越来越幼稚,轻易地就去相信一个人。
  再想要遗忘,薛枞也或多或少地被孟南帆影响了。那些共同生活的日子,将某种不适合于薛枞生存的“柔和”,潜移默化注入了他的体内,却忘了他们根本是不一样的人。
  孟南帆可以肆无忌惮,薛枞不能,而他放纵底线的结果,只能是一次次面对更加残忍的真相。
  “可是怎么办……”薛枞的脸色煞白,一只手撑着额头,“我完了。”
  他靠在轮椅上,低垂着头,连移动的力气都不剩了似的。
  其实,其实——
  他还是想要谁能伸出手,将他从尘土里拉起来……希望谁能救救他。
  就好像等不到这个人,就快要活不下去了一样。
  这种天真又让人生厌的想法笼罩着他,使他变成自己最不齿的模样,傻乎乎地等待着谁的同情或是理解。
  但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薛枞最终也只是用早已熟练的动作,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即使什么也不剩下,什么也不期待了,他也得活着,管他什么意义和执着。只要这躯体还没倒下,那日复一日地,他都要坚持下去。


第二十九章
  薛枞第二天的行程没有丝毫耽误,他准点起了床,去医院复查。
  他走的是早就熟悉的小路,却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始终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薛枞警觉地用余光观察,又加快了轮椅的速度,想要尽快回到主街。可再怎么小心,仍是被谁捂住了口鼻,昏倒在不知何人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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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有些刺眼,眼睛疲惫得几乎睁不开。
  “睡得好吗?”不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乔乔。”
  薛枞听到声音,揉了揉眼睛,双眼却没能聚焦:“很晚了吗?是不是迟到了……”
  眼前的虚影渐渐清晰,薛枞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又恍惚觉得上一刻分明还在教室。
  “学校那边请假了么?”
  像是怕被谁责备一样,薛枞最关心的,竟是学校的问题。
  没有等到回答,薛枞这才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男人,困倦的头脑都因为震惊而蓦地惊醒过来:“你是谁?”
  “你仔细看一看,”男人笑了笑,“不会连我都忘了吧。”
  见他熟稔而自然的神色, 薛枞又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眼前的轮廓渐渐与记忆重合:“……宋澄?”
  昨天晚上,他们还一同看了整夜的烟花。同行的好像还有另一个人……
  “乔乔,别管这道题了,”印象里似乎有个女声调侃地笑着,“你小宋哥哥在门口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可那是谁呢?
  薛枞想不清楚,他眼下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虽然尽力绷着没有显出慌乱,可薛枞的脸上还是看得出一丝腼腆。
  任谁见到昨天还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一夕之间变成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也不可能不疑惑。
  更何况薛枞自己的状况也不太对劲。
  记忆里有大段的缺失与空白,还好宋澄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朋友,也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宋澄替他将睡乱了翘起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轻声一笑:“并不止我变成这样。”
  薛枞坐起身,从宋澄递来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这样简单的动作牵动了他的双腿,薛枞甚至都忘了关心时间是如何瞬息流逝的。他难以置信地掀开被子,如遭雷击一般,双颊血色尽失:“……我的腿,为什么?”
  薛枞似乎天生就对环境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他比宋澄所预期的更快接受了眼下的局面。
  暖气让密闭房间内的空气有些凝滞,薛枞靠在床上,捧着本厚厚的外文书,百无聊赖地翻着。
  “乔乔,时间到了。”宋澄推开门,走到薛枞身边,替他把书放到一旁的书桌上,“医生在楼下等。”
  他靠近时裹挟了一缕淡淡的烟味,混合着更加浅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将薛枞团团围住。薛枞本就有些着凉,被烟味呛得咳了一声。
  宋澄伸向他的手一顿,往后退了几步,将房间的窗户打开,想要把味道散去:“抱歉,我……”
  薛枞却摇摇头,很自然地张开双手:“走吧。”
  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薛枞已经习惯了时时被宋澄抱在怀里。在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他所能信任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只愿意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无能力的废物模样。
  宋澄反倒因为他的驯顺迟疑了片刻。可薛枞的视线投向了窗外树梢上的新雪,直到被宋澄揽过背脊时才又回头看他,克制不住地再次咳了咳。
  “是我身体虚弱。”薛枞见他自责,“不是因为你。”
  “以后我都不抽烟了。”宋澄叹了口气,却没有将他放回床边的轮椅。
  他的一只手穿过了薛枞的腿弯,另一只手将他环在怀里,轻易便能察觉出怀里的人有多僵硬。他知道薛枞不喜欢医生,也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着,像被驯养的动物,一次一次、难堪地去重复迈步又摔倒的耻辱循环。
  “很快就会好的,”宋澄低声在薛枞的耳边道,“不要担心。”
  薛枞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但他没有说话。
  宋澄搂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薛枞似乎动了动,他的发梢在宋澄的胸口摩挲了一下:“但你也一直陪着我。”
  宋澄也不知被那个词所触动,他低下头,想要看看怀里的人,嘴唇擦过薛枞的发顶,像是落下了一个吻。
  薛枞能感受到宋澄将他抱得很稳,下楼的时候也刻意调整了姿势,没有让他觉出晃动,一步一步很平稳地走下了楼梯。
  围坐着的几个医生与护工循声抬起头来。
  宋澄这才将他放到医院特制的轮椅里,薛枞拉了拉他的衣袖,宋澄便俯下身,听到薛枞轻声对他说道:“你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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