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中(126)
军臣单于扯出了一抹冷笑。
这就对了嘛,他们是匈人,是大草原的子民,正如祖训一般,只有强者才拥有将自己的声音传达给别人的资格。
他之前怎么就忘记了呢?他居然还想要和这些人讲道理。
军臣单于将之前的愚蠢归功于自己最近过于仁慈了,若是放到十数年前哪里有人敢这样对着他发出质疑。而现在,他重新用自己的强大巩固了话语权。
而且大巫的人选久久未定,让这片广袤的草原中一时只存在他一个人的声音。
军臣单于着迷于这一感觉,他告诉自己,软弱的大汉都只有一个声音,强大又睿智的匈人怎么可以有两个声音呢?如今的匈奴大巫由其弟子暂代,而这个代字何时去掉却全掌握在军臣单于手中。
而事实上,草原上并不认可他这样粗暴的行为,众人虽然因为大单于的专制而不得不暂且接受,但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够爆发出来。这一年的秋季迁移就是一个理由。
因为在代理大巫算出来时间启程的匈人们遭遇到了一场暴雪。这一场暴雪来势汹汹,横扫了整个北部草原,几乎没有一个部落躲过了这次灾祸,牛羊奴隶损失无数,匈人们彻底爆发了。
大巫是他们的信仰,大巫能够和上天沟通为他们躲避灾祸。而每一年的去过冬地的时间都极为重要,如果提早走了,那么牧草的积蓄就不完全,而如果晚走,那么就容易遇上暴雪。但今年,他们明明按照代理大巫算出来的时间出行,却还是遇到了大雪。
如果他们再晚走几日,待在驻扎地的他们绝不会有如今这么巨大的损失。
他们离开的时间没有问题,那么一定是代理大巫的问题,是代理大巫和上天沟通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更有可能是上天根本不承认这个巫,所以才会降下灾祸。
在抵达聚集地之后,几乎所有的匈人部落都聚集了起来,他们只敢小声地表示不满。
最强大的草原力量现在掌握在军臣单于的手中,而他们每个部落都有年轻人在军臣单于的帐下做事,这些人都是部落首领最宝贝的孩子。以前觉得这是荣耀,现在他们却不那么认为,他们觉得这是王帐对于下属部落的挟制。
此刻这些部落对王帐的不满涨到了最高,甚至比起之前单单因为贸易一事要更加高。
就在这个冬天,有一个女人找上了南宫。
“我知道你想逃,我可以帮你。”站在她面前的是许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的前任和亲公主。
见南宫面上掩饰不住的吃惊之色,她笑了,“怎么,你是吃惊于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还是吃惊于我为什么要帮你?”
“……两者都有吧。”南宫捧了一些牧草,交到女人手中,然后她再从女人手里接过来一点点撒给笼舍里的兔子吃。
从远处看来,这就是有个女人给她搭了把手而已,丝毫不醒目。“我知道,你找过我。”女人声音沙哑,每一句话都像是撕扯着声带逼出来的一样。
她递给了南宫一个药囊,“看在你找过我的份上,吃下这个药物之后,你的全身都会发出红癣,草原民族很害怕这种奇怪的症状,大单于一定不会再来找你,你会有很长一段能够相对自由的时间。”
南宫接过了药囊,她思索了片刻后猛然皱眉,“不行,这样金日磾……”
“南宫!”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你到这里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学会一个道理?”
“在这个草原上没有两全之策,有舍才有得。”
“我舍去了容貌和声音,才得到了一条命,你不会以为你什么都不用舍去就能安然无恙回到大汉吧?”
女人将手上最后一点草料撒入牲畜食槽内,冲着她行了礼,“使用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煮水喝下去就好了。东西我给你了,信不信,吃不吃都在你自己。”
“……我知道了,多谢清河阿姊。”南宫将药囊藏到了牧草下方,她的表情全无波澜,看上去就像是一场平淡无奇的偶遇而已,然而藏在草料下头不停颤抖的手说明了她的真实情绪。
女人沉默了下,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的名字叫做清河,她的家门口曾经有一条澄澈的小河蜿蜒而过。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若非后来父亲病倒了,实在养不起她和弟弟,她也不会入宫去做良家子。
若那一日她没有被看中,也不会来这草原上,更不会变成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她慢慢向前走去,自从到了这草原上之后,她的名字就只剩下了大汉阏氏和女人了。乍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她忽而停下了脚步,道:“我坦白告诉你,我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我出卖了大汉,而我没能好好活下来的原因,是我知道得还不够多。”
“在这个草原上有很多我这样的人。”
“南宫,你好自为之。”
“我知,多谢阿姊。”
南宫并没有怀疑清河公主对自己说的话,但她心中自有一把杆秤在。清河公主给她的药囊被她小心藏好,现在她还不打算使用它,南宫需要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机会很快就到了,后元二年一月,匈奴新年。
恰在此时大汉地震频发,来自南方的探子告知了军臣单于大汉的城墙有可能会被破坏这个可能性,军臣单于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当下毫不犹豫就率重兵南下攻打雁门云中二郡,当然他也没有失去理智,他在王帐内留下了三千本部骑兵看顾后方。
没有人觉得大单于会失利,因为大单于此次带去的是三万本部匈奴骑兵,而且还有左部右部的骑兵在,总数约有十万,当年老上单于用十四万骑兵攻入大汉的甘泉宫内,如今他们只是去掠夺边关,事实上在大单于看来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人。
在他们的设想中这应当是摧枯拉朽的一战,更别提他们觉得大汉的城墙已经在连绵不觉得地震中被毁坏,失去了城墙保护的大汉就如同一朵草原上的寻常小百花一样,只能无助得任由铁骑蹂躏而过。
但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匈奴单于抵达大汉边郡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从外部裂开的长城城墙,这些墙看上去脆弱得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彻底倒下。云中和雁门是大型专业关隘,长城之外是无人区,毫无疑问他们抓不到当地人来询问。
不过探子告诉匈奴单于,他长期借由行商的身份来往边关,认识了此地的商人,他可以想办法找商人打听一下消息。这个探子是老上单于当年进攻甘泉宫后被掳回的汉民,此前一直是奴隶,后来因为汉匈间贸易需要增多,这些汉人奴隶因精通两国语言被渐渐启用。
除了担任翻译一职外,在确认其忠诚的情况下他们被派入大汉为间,不过此前因景帝几次梳理人口,加上汉匈间不做贸易往来使得埋伏在汉国国内的间谍尽数折损。只能临时调用些在外围本身是负责消息传递的汉人。
大单于应允了,并且准备了一些财物让他去打点,很快这位探子就带着一辆马车回来。马车上的商人一下车就愣住了,他在见到匈奴大帐的时候大惊。这商人一看就极为有钱,绫罗在身,穿金戴银,一张脸更是富态十足,不过现在因为惊愕,表情整个都扭曲了起来。
原来摊子在将他带来之前并未告诉他自己是匈奴人,而只是同他说来见大客户,因为是老客户了,商人也没多想,如今被刀架在脖子上了他才后悔。他跪在匈奴大单于面前瑟瑟发抖,在大刀就要砍断他脖子的时候终于妥协。
商人表示自己愿意投向匈奴。
“早这样不就好了。”匈奴大单于笑着拍拍这个一头冷汗的商人的肩膀,此举可谓屈尊降贵,但是商人丝毫没有感觉有任何喜悦,他被这一拍给压到了地上,此时模样极为狼狈,而探子靠过来,拽着商人说了好些利益,最后丢出了最大的诱饵——这要这一次商人帮了忙,到时候大单于可以封他做匈奴王,还能给他一块水草丰美的封地以及数不清的奴隶。
“你在大汉只能将锦缎穿在粗布里面,马车也只能在塞外乘坐。”探子劝道“汉人一点都不明白商人的重要性,我们匈人就不一样了,每一个商人在我们草原上都非常得受尊重。”
一番鞭子加甜枣的勾引活动之后,这个商人最终垂头丧气得答应了。摊子之所以想尽办法勾引这个商人是因为据他所知这商人背后还真有些门路,他告诉商人他们的计划是攻破雁门,闻言商人非常吃惊,不过他吃惊的方向和众人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你们攻破雁门关是想要进攻长安吗?”
当然不是,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攻破长安除了能够得到心灵上的满足外没有任何作用,大汉的中南部地区草木葱茏,不适合马匹驰骋,就算攻下来也不能放牧,要了干嘛?
而且他们匈人人少,汉国人多,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这事想也知道多费脑子,傻子才干。
“既如此,你们攻雁门作甚?”商人更加莫名其妙了“你们要抢东西直接去抢马邑啊,马邑是雁门和云中二郡的物资存储所在,而且你们可以从西面直接绕过雁门关直冲马邑,这不比和汉军对撞要来的容易的多?”
在场一片尴尬的沉默中,探子咳嗽了一声,“那条路可好走?”
“还行,”商人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中“只要度过黄河就好。冬季黄河有封冻,想要过河还是比较简单的。”
众多匈奴人对视一眼,探子和通译交谈了几句,然后探子拿出了一个竹卷放到了商人面前逼迫他写下了以上这段话,并且还强行摘下了他的印章在上头落印。如此这竹卷在手商人投敌的证据就有了。探子甩了甩竹简,对商人说道“你若是耍花样,我就派人将这东西送给雁门郡守,看他们相信你还是相信这铁证。”
商人顿时委顿了下来,狡猾的探子当场得到了大单于赞赏的目光。
匈奴大军改变了新进方向,他们悄然绕过云中郡悄悄从河南之地进发,此处是匈奴右部的地盘,有本地人带路在越过沙漠的时候自然并未造成匈奴大军的任何损失。商人被先一步放了回去,他会承担里应外合的职责,他告诉匈奴大军自己在马邑的关系颇为深厚,到时他会想办法在恰当的时候将马邑的县令和斩杀,届时马邑群龙无首之下自然无法建立有效的防御。
他再收买几个人打开城门,匈奴骑兵便可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收获。
军臣单于非常欣赏这个计谋,一座城任由他来去,这利益实在太大,容不得他不动心。
于是军臣单于带人绕过了广袤的草原,穿过沙漠,此刻在黄河对岸遥遥看着马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