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中(119)
刘嫖只觉得全身一软,她忽然间想到了成婚之初二人的浓情蜜意,到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夫妇之间的幸福美满,再到之后于长子的教养问题二人的诸多争吵,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只留了个淡淡的印子。她记得陈午最早是带过须儿的,后来是为什么再也不管了呢?
对了,那时候她对陈午说——我是大汉的长公主,我的孩子只要豪奢享受即可,我总能保他们一世荣华。
后来,陈午就再也不管孩子了。
再后来除了娇娇,两个男儿郎都不喜读书又不擅武学,而娇娇,娇娇……对了,因为蟜儿身体不好,所以娇娇在幼时是由陈午照顾了一段时间的。
所以,难道是她错了吗?可她已经在宫内奋杀出了一道血路,自己成了大汉国的长公主,她弟弟成了大汉的皇帝,这为什么不能保住她的孩子一世荣华?
陈午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又听她断断续续将今日陛下之言说完,垂眸片刻,他淡淡说道:“我是堂邑侯,于大汉列候表内排行八十,侯位可世袭罔替,蟜儿之位乃隆虑侯,排行七十余,降等袭之。公主可曾研读过大汉律?”
刘嫖张嘴未言,就听陈午平静说道:“若公主有兴趣,不妨去看看须儿和蟜儿二人未来的爵位,可以为他们挡住怎样的罪,再看看我夫妻二人的全数财产,又能为他们平下哪些罚。”
“等公主看完,便不会再觉得爵位有什么重要的了。”
说完这几句,他站起了身来,看着面上带有脆弱之色的刘嫖,陈午紧抿的唇角划出了一道严厉的弧度,“若是单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我宁可将娇娇嫁给一在渊潜龙,也不愿意将她嫁给如同我们儿子一般,空有爵位却无未来的人。”
他对孩子的全然否定的话语深深割裂了刘嫖的心,她尖利嘶吼着哭骂着,一时之间觉得在这偌大的公主府内没有一个站在她这一边。陈午一声不吭地任由她骂,他紧紧闭上眼睛,站起身就想要走向堂外,但就在准备行动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能够看到若干年前那个凑到他面前的大汉公主,那时候,她还不是长公主,而那时候的她是那么快乐。
他犹豫了。
他重新走到了长公主面前,握住了她冰冷又纤细的双手,“殿下。”
他轻声说道:“此行,我会带上须儿同去侯国,你是他们的母亲,但有些事必须由我这个父亲来教导。”
“请殿下相信我,就像三十年前选择了我一样,可好?”
馆陶怔怔抬头,看着男人苍老了许多的面容,竟有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翌日,馆陶公主站在门口将三个男人送离了公主府。她被大儿媳搀扶着,面色有些憔悴,对上两个儿子投过来求助的眼神一字不吭,她第一次用冰冷的、带着审判的视线扫过了自己的儿子,耳边充盈着两个儿子堪称软弱的话语以及恳求的声音,她不为所动,只是垂下了眼帘。
昨日陈午问她,他当年若是两个儿子这般模样,她还会嫁给他吗?
不会。
这是她今天的答案。
等马车滴溜溜离开之后,馆陶让人套了辆马车,孤身一人去了廷尉府门口,在那里呆了一整日。
五日后,景帝将刘嫖召入宫中。又过十日,帝王将堂邑翁主陈娇指婚给廷尉右监张汤。半个长安城都因为这一桩指婚热闹了起来,而张汤欣然应允的模样更是证实了他们之前的一切猜测。
民间当即议论纷纷,有人猜测这蛱蝶的剧本是知晓二人过往之人所写,因为不看好两人的感情,于是写了个悲剧。但问题是现在两人在一起了,这结局是不是应该修改一下了?
应者极多,众人纷纷给结局提意见,譬如梁生实则是假死,比如说最后两个蝴蝶化人,总之参与度达到了有史以来最高。
然后,大家猛然间发现——哎呀,不对啊,他们不知道这个作者是谁呀!
于是广大人群热烈呼吁作者赶紧出来改写或者续写,完全不复每年间接性会出现的想要暴打作者的模样。
但很可惜,他们的努力呼吁只唤来了不少假冒伪劣者,真正的作者一直不曾出现。
于是等到两年后婚礼举办的时候,长安城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欢快的情绪,参与度达到了有史以来之最。没法子,戏剧是看不见重写了,只能看看活生生的人喜剧结尾了。
明明是公侯家的姑娘,长安城人民却有一种莫名看着自家闺女成婚时候的心酸感
陈娇成婚的时候,夏安然也没有办法到场。除了赞助了不少礼物之外,陈娇还问他要了一张婚书的模板,一模一样地誊写了一边,在昏礼当场从袖子里掏出来将它交给了张汤。
张汤有些意外,而等看到上头的文字后却是抿嘴一乐,然后他从自己长长的袖子中也掏出了一份,两份内容都一模一样,不过是各自签了自己的名字。
二人视线交错,都看到彼此那张上头的证婚人——刘胜,随后齐齐笑了出来。
“阿兄真是太坏了。”陈娇嘟囔着道,“他明明知道了,就是在看我们笑话呢。”
张汤亦是有几分无奈,他这位舅兄可真是……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莞尔,男人掏出了自己的印鉴在陈娇那份上敲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让陈娇在自己那份上落印,二人交换着保存了这份其实并没有法律效力的《婚书》
在这两份婚书上,小国王亲手为他们写了祝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愿二人同心同德,海枯石烂亦不分离。”
正是喜结良缘。
陈娇为翁主,主婚之人便是其父陈午,他此时见到这一双小男女的甜蜜举动只觉得心中复杂,一方面心中梗塞,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成了别人家的了,另一方面又有些欣慰,觉得这女婿像我当年,眼光也不错,不过我当年可比他强多了。这大概是所有老父亲看到女儿女婿恩爱时候都有的通病。
再一扭头见到了坐在堂下的馆陶公主,后者更是目光闪烁复杂不已。陈午心中一动,忽而开口对新婿和女儿悄声说:“这个婚书,你们等等借父亲看一下。”
陈娇和张汤默默看他,陈午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执礼。
但这日之后,婚书这一存在立刻在小范围流传开来。在陈午一日书写了一份婚书并且去找窦太后落印之后,婚书更是在女眷的圈子里爆发开来。
婚书上的词句真是太美了,而且这份将两人名字并列在一处,看着就叫人欣喜。
景帝多少耳闻了这一悄然兴起的风潮,但还真没见过实物,毕竟他是皇帝,也没人胆敢来找他敲章。哪知道他真遗憾着呢,忽有一日一个老臣啃啃哧哧地在说完正事之后掏呀掏抽出一张皱巴皱巴的纸递到他面前。
“这是甚?”景帝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左右一扫眉头挑得老高,再看向这个臣子的表情就有些微妙,“看不出来啊……你这……嗯?你们成婚都快有三十年了吧?还是这般恩爱啊?”
“咳!”年过半百的老臣干咳一声,“陛下误会了,臣是有事要奏。陛下请看此婚书,此为中山国传出,然则中山国的婚书为受到其国度承认的户籍文件,且此证于中山国的户籍系统亦有登记……并非是长安如今所传只是为夫妻之间情缘之证。”
刘启皱了皱眉,有点听出滋味来了:“说说。”
“中山国的户籍建立比长安更早,也更全。”老臣说得非常直接,他这话并未触怒刘启。因为在户籍一事上长安确实走在了中山国的后面。这倒不是长安官员不如中山国仔细,而是中山国是从无到有,所以梳理起来反倒是比长安城更容易,而且中山国的人员组成也更为简单,长安城的人员流动量太大,每日都有成百人的出入,一进一出如果全靠人工甄别再做登记工作量太大。
他接过老臣递来的一本文书,抬头所写正是中山国入户申请,这一申请可以向左一路展开,入目的便是一连串的小方框格子,全是要填写的内容,上头需要申请人填写的内容极其详细,另外还有一排由登记人员需要书写的内容,譬如身高、有无残疾、面部有无痣、甚至还有牙齿情况。
刘启细细看过,他手上拿的一张就是填写过的,通过这张简单的表格在他脑子里头就出现了一个人的模样。
“这倒是不错……”刘启边翻看边笑道,“我得夸夸他。”
臣子复又递过一本文书,言:“这是老臣抄录的一份中山国入籍登记册。”
刘启接过,展开一看里头都是这类表格装订成册的登记册,而第一页则是书写了其中所包含的所有人的姓名,下头还有编页,奇妙的是这一登记册经过折叠后将申请人的名字露在了最外面,即便是装订后也能根据名讳来寻找资料,非常方便。
刘启略有所悟,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老臣,“你也不必这样七拐八拐得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陛下。”老者颤颤巍巍地跪下,“臣请开启全国户籍调查。”
刘启沉默了,他皱着眉看着这位于国家户籍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臣子,“你若是觉得这法子好,可以现在就用起来,一点点调换,全国调查过于兴师动众,且极为扰民,朕不同意。”
“陛下可曾想过择才试!”见刘启转身要走,这老臣往前一扑抱住了帝皇的大腿,而他说出的那一句话才是留住帝王的原因。见刘启低头看他,老者忙说道:“陛下择选才子从各地而出,然通过地方选举到抵达京城路途遥远……”
“陛下,臣唯恐途中意外。”
“你是说……有人冒名顶替?”刘启皱眉,“你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老臣摇头否认,言曰只是未雨绸缪。帝皇思索片刻,他没有直接下决定,而是道:“你先将此事写成奏表上来,这事我再想想。”
而等到老臣不抱希望得将奏书递上之后,却遭到了帝王的紧急召见,刘启语速飞快,一个个字就像雨滴一样打在这个老臣的心田,“此事交由太子总负责,朕到时候会下旨要求诸侯国和郡国必须配合,你放手去做,在下一次择才试之前朕要看到全国户籍全数被理清。”
“喏……呃,敢问陛下,下一次的择才试是何时?”
刘启微微一笑,“明年春天。”
“……”
于是当天下午,载着太子刘彻求援信的信使骑着快马向东一路奔驰。
夏安然刚刚打开弟弟的信件,为首的一行哭诉就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