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管局(194)
陈辰顿了顿,和尤念对视,须臾异口同声:“他要销毁证据!”
小鬼倏地面目狰狞,遍布獠牙的尖嘴张到一种骇人程度,仿佛整个脑袋从嘴处裂开,一条青紫舌头像是藏在喉管里的毒蛇。陈辰看着它,闷声不语,而尤念因为看不见,不知惧怕。如此一来,正显得这两人毫无畏惧。
“你不该招我。”陈辰看着青紫舌卷上脚踝,脚下大量浓郁的鬼气堪比浓盐酸。
尤念安然自若,瞧着似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陈辰的裤脚冒烟,布料以肉眼可见的迅速被腐蚀,露出骨结分明的青白脚踝。
陈辰已经被逼到极限,莫说苍生怜悯,这世道若敢阻他,他也要斗那么一斗。他一脚踩在小鬼头顶,狠狠碾下去,不动声色地把一颗坚固头颅碾成酱,脑浆血液断骨毛发一大团,红红白白。
“走。”陈辰盯着前面,催促。
这栋别墅伫立在陡峭的山腰处,是在山上开阔出一片平台后而建,似乎从山间长出来一般。
别墅内里比外面看起来新,家具盖着防尘罩,地上角落遍布尘埃,有一条清晰的杂乱脚印。显然这里连安全部部长也不常来,定然是作为他藏掖秘密所用。
滴滴滴的声音微不可查,陈辰差些忽略,忙拉过尤念示意别惊慌,自己蹲在沙发边摸了把沙发底,脸色大变,又转而发现茶几底、花盆内、挂画后全是□□,这还只是他发现的。
□□已经被引发,随时都可能把别墅连同附近山体炸得四分五裂。尤念和陈辰面面相觑,互相盯着对方,不知是去是留——现在跑还能逃出生天,或许里面有让一切反转的证据。
屋外传来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盖过了滴滴声,像是敌人的嘲讽。两人毫不犹豫,跑到门口,就见直升飞机已经飞上天,驾驶座的那个人,除了安全部部长还能有谁。
陈辰推了把尤念,态度决然,不容反抗:“你快跑!”
他做着转身的动作,明显是只打算自己涉险。
尤疼得龇牙咧嘴,想都不想便跑回来踹他,“滚你的,要死一起死!你信不信我跑不了几步就被人拿枪崩了啊!”
现在再商量去留毫无意义,时间才是真正的意义,生死显得苍白无力。
“你真够了!下次再也不带你了!”陈辰怒气冲冲,复拉起尤念朝别墅内跑,“死了我保你投人道,护你三生。”
尤念一听,当即破口大骂:“去你妈的我下辈子要投胎当妖怪的!你把我计划打乱了。”
陈辰拼起命来,也是个不要命的,尤念被他拉得飞起来,滴答声渐渐超过脚步声和喘息声,犹如死神的脚步逼近。
跟着木牌的指示,两人一路跑到二楼书房,实木书架顶天立地,如镇海石般沉重。
陈辰敏捷如豹,一跃跳上书桌,手举木牌,再三感受:“就是这里。”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爆炸,一声之后,此起彼伏,从正门开始,声音逐渐向他们靠拢。陈辰没站稳,从书桌上摔下来,尤念摇摇晃晃地扶起陈辰。
“在那里。”陈辰摔下来也不敢分神,确定方位,跑到唯一的一扇窗前,窗外是山坡与群树,陈辰脑海里浮现在别墅外总观的场面,喃喃道,“不该有窗,这里是贴着山的。”
尤念耳膜被爆炸声震得失聪,然而陈辰还在这里墨迹。
“钥匙钥匙……”陈辰把木牌扣在窗中,松开手,木牌果然扣在正中不落!
就见那窗从正中裂出一条笔直的缝,裂到脚底,像是被精妙手法画成窗户和墙壁的一扇双开大门。陈辰和尤念一人一边,合力推开大门,露出黝黑的山洞,有明显的石屑和清水味。
无暇多想,终于赶在爆炸来临之前,两人合力关上门。
眼前黑黝黝的,仿佛失明,尤念拼命眨眼,还是觉得自己失明了。
陈辰点燃一张照明符,作用范围并不广,是白炽灯的光,球形光源的原理如同热气球,如果不用手捏着,会自动上升。
尤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气息之长,纸符飘飘欲坠,差点被一口气吹灭了。
陈辰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找不着北,满眼怨念。
尤念狡辩道:“我怎么知道这灯泡跟蜡烛似的。”
“第一这不是灯泡。”陈辰老干部的毛病犯了,郑重其事,“第二也不像蜡烛”
陈辰举起照明符,这是个黝黑的山洞,有一辆卡车宽,脚下有铁轨。尤念觉得像废弃的矿井,陈辰则说不像。
劫后余生让尤念走路都垫着脚,飘得无影无踪,鄙视道:“你挖过煤?”
陈辰一面给自己找面子,一面留意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老子干过的活比你走的桥都多。你发现什么没有?”
“没风?”尤念早就想说了,“划根火柴试试?”
陈辰摇头:“这年头哪还有火柴,确实没风,这洞是死的。小心点点,走我后面。”
他说着便拔枪握在掌心。
尤念轻声道:“山中密室,藏东西的,不会有危险。”
陈辰不耐烦道:“我怕有陷阱,闭嘴,我听不见了。”
尤念识时务,便不再说话。
谁知片刻后,陈辰又道:“你怎么那么香,喷香水了?”
尤念气的差点跳脚:“我去哪里喷香水?这衣服还是你买的!”
“嘘!”陈辰见说不过尤念,便转移话题,“前面有东西,是个笼子!”
第191章 山洞(2)
笼子,笼子笼子…….尤念脑海里出现无数个笼子的影子。蓦地陈辰感觉到身边的人浑身颤抖,尤念喘不过气,拼命呼吸,可是空气里像是没有氧气只剩下二氧化碳。噩梦袭来,不念情面,一个念头,便能将人撕得四分五裂。
陈辰只得停下来给尤念抚背顺气。
“谁在那里面?”尤念战战兢兢地问。
离得还有些距离,光线微弱,陈辰又是个近视眼,自然看不分明:“不知道,看不清楚。靠近看看,你要不在这等我?”
尤念赶紧道:“我不。”
陈辰好奇,安全部部长在这里关了什么?甚至不惜动用□□遮掩。有可能是他。陈辰当即愁眉紧蹙,攥着尤念的胳膊,拉着人过去。
山洞的底部冰冷潮湿,只有一个小小的光源,如萤火虫的光,微不足道。笼子里有个人型生物,蜷缩在角落里,被灯光照得连连后腿,像是惧怕凛然正气的鬼魂。
那人衣衫褴褛,大冬天只着一件单薄外套,头发黏黏腻腻,挡住整张脸,倒是手长脚长,浑不似人,九分像鬼,一分似妖。
笼子里还有个半瓶水的矿泉水瓶,从底部漏水,一滴一滴时长时短。如果是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无声无息,逼疯尤念只需要一天时间。这人至少跟聪明,懂得用这种法子维持神志清明。
这么聪明,便不可能是齐麟了。
尤念认不出来,倒是陈辰惊掉了手中的照明符。照明符离手光灭,陈辰颤巍巍地掏出一把,全部点燃,刷的一下,山洞内亮如白昼。那人的侧颜瘦削刚毅——花亦辰!
“花花!”尤念下意识冲上前去,扒着笼子,喜道,“花花!花亦辰!”
花亦辰抬起头,目光涣散,似乎看不见了。
陈辰最不冷静也最冷静,一枪打爆锁,冲进笼子,抓着花亦辰。
花亦辰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一时失明,拼命眨眼,倒是听觉灵敏,如盲人般摸索着扶着太多人:“尤念——弟弟——还有谁?你是谁?”
“陈辰。”陈辰喜极而泣,哈哈哈的笑。
尤念也边笑边哭,扑了过去,双臂一张,一起抱住两个人,紧紧地像是要把彼此的皮肉箍在一起灌香肠。
花亦辰笑起来嗓音嘶哑,像是受了非人折磨,一句一顿,有气无力:“有吃的没,饿死了,狗娘养的好几天没送吃的了,只能喝水。”
尤念赶紧从背包里拿吃的,他和陈辰一路逃命,倒是不缺吃喝,毕竟买吃买喝不要身份证,移动支付盛行的今天,现金依旧很好用。因为怕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力气干活,尤念买食物都准备好几顿,包里还有剩下的汉堡和鸡米花。
花亦辰被饿惨了,毫无吃相,肮脏的头发都吃了进去。尤念瞧着心疼,跪在他身后给他扎小辫,不觉得满手油腻,只觉得春光回暖。
陈辰暂时不敢多问什么,撬开花亦辰手上的手铐,便环绕木笼贴照明符,山洞内亮堂堂的,更觉湿冷,又见花亦辰衣着单薄,立即脱衣服。
花亦辰这时候还不忘客气,可惜他一点都不是陈辰对手,被强行套上棉袄,尤念还拿自己的毛线帽给他带。待到花亦辰吃完,躺在尤念大腿上喊胃疼,又喊没吃饱,陈辰这才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没死。
花亦辰朝尤念眨眼,伸手去摸他的脸:“给你的石头呢。”
“带着呢,帮了老大的忙了。”尤念把这枚宝石贴身捂着,还带着自己体温,忙不迭掏出来。
花亦辰接过来攥在拳头里,便阖上双眼。尤念看见他干枯如柴的皮肤似枯木逢春,逐渐丰润起来,声音也不再那么嘶哑:“当时我觉得我逃不过这一劫,所以把这个石头偷了出来。这石头是花家命脉,可以说没有它就没有花家。狗娘养的找不到这个石头就不敢杀我,折磨我到现在。你们两个,其他人呢?大家都还好?”
尤念不愿开口,陈辰便三两句解释清楚。
花亦辰盯着尤念:“对不起……我……”
“不关你的事。”尤念知道他这话是替那人说的,但正如不能替人顶罪,他也不能替那人道歉。何况尤念不是不接受,而是不觉得要道歉。
“我应该早点想到。我以为是只我四叔想要家主之位,虽然我是未来继承人,其实想废就废,根本不算什么。”花亦辰咬着唇上的死皮,像咀嚼自己的血肉。
安全部部长为了逼迫花亦辰说出祖传宝石的下落,无所不用其极,可惜花亦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哪怕是被拿尤念等人的性命要挟,还是咬着牙扛过来了。当他知道外面已经方才过去一年,不由大失所望,他以为过去了十年乃至更久。
暗无天日的折磨远比各种酷刑来的更盛,直到后来连安全部部长都认为花亦辰疯了。花亦辰也以为他疯了,数着每日的八万六千四百秒,保留下一丝神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估摸着外面的爆炸差不多结束了,再耽搁下去恐怕要同人民警察和反恐部队打交道。
花亦辰能走,不过饿了一年皮包骨,一站起来双眼发黑,尤念和陈辰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
尤念只感觉到肩膀上是个骷髅,瘦的毫无分量,一时又是百感交集。
花亦辰许久没撩人了,嘴痒:“你花花哥不值得你心疼…….”
尤念忍住把花亦辰丢下的冲动,心想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呼了口气,感到一股无言的幸福,纵然不想,又是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幸亏他已经练就无声哭泣的本事了。
大门打开,火光铺面,面前一片废墟,不远处还有救火车的声响。
陈辰脸色大变:“不好,冬天山火,堪比恐怖袭击,要闹大了。”
花亦辰眯着眼看暗淡的太阳,阳光如无数钢针穿透眼皮,穿破□□,放出眼里肮脏的积液。他再见光明,那种温暖不亚于躺在爱人怀里,执子之手,松萝共倚。
什么山火,尤念没反应过来,愣了:“那咋办?”
陈辰道:“跑啊。”
别墅被炸的看不出原貌,入口本就在二楼,现下他们脚下还是空的,有个两米的高度。这个距离尤念能摔出个毛病,目前花亦辰能摔出个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