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45)
楚无忧正作势要吟诗,折扇都已经甩出来了。
他刚准备扇动鬓角的发丝让自己显得更飘逸俊秀一点,身后一路负责追随监管他的女修受不了他了,直接上前行礼:
“少主!入学堂要紧,稍等你再吟诗,我亲自收录到您的诗集里?”
楚无忧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此刻吟诗斩获迷妹要紧还是楚家弟子入学要紧。
那女修拿出十成十的态度劝说:“少主,录入诗集显得您又低调又有才华,何乐而不为?”
楚无忧大悦,欣然同意:“那等会儿我写完之后,附在我给我大哥写的诗后面!”
风澈:“……”
卧槽,还有我的事儿?
听见楚无忧念叨大哥,那女修眉头皱了一下,严肃道:“少主,您切不可再提此人名讳……”
楚无忧忽地变脸,他平日吊儿郎当,虽说纨绔但待人待事还算亲和,这次却似动了真怒。
他一双眸子像是烧着一团火,威压不经意间露出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
“够了,楚涵,你凭什么管教我?我爱认谁当我大哥,便认谁做我大哥,你还没有资格置喙!”
楚涵噤声回撤一步,在楚无忧身后躬身低头行礼。
楚无忧瞥了她一眼,身上的威压收放自如,折扇一收便让开了道。
楚家修士纷纷下来,因为服饰太过明艳,风澈大老远就看见好像有一大堆花蝴蝶飞过来,再站到他们附近停下。
楚·大蝴蝶·无忧瞅了一眼带队的柳城,倒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还发了火,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嘿,姜家的兄弟!你也带一年级?”
柳城是个实诚孩子,平日里忙于修行,性格多少有些木讷,他一下子遇上楚无忧这样自来熟的社交恐怖分子,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他背过去的手死死揪住衣袖,一边点头一边尬笑了一声。
“对,对啊。”
楚无忧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尴尬,反而热情地上去一把拉过柳城的手:“兄弟,虽然我身为楚家少主,但你也不必拘谨,我一向亲民,尤其是这次,我特地向学堂申请了助教身份,为的就是深入教育,了解下一代,为将来培养楚家未来积累经验……”
柳城:“……”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无奈这位楚家少爷头脑虽不灵光,但修为卓越,他拽了半天愣是没拽回来。
柳城急火攻心,羞愤交加,一时间憋得脸通红。
风澈领着姜临穿过人群挤到前面来,暗戳戳看热闹。
一听见楚无忧说要来当助教,他翻白眼翻得眼珠差点没掉出去。
楚无忧那傻样儿,能教什么啊?教这帮孩子怎么称王称霸去?
姜临微微低下头,发现了在翻白眼的风澈,胖胖圆圆的小脸露出极不符合年龄的嫌弃,忍不住逗他:“可以教写诗。”
风澈:“……”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他气得红眼,小胖手悄咪咪绕到姜临身后,揪住腰间的软肉就拧了一把。
姜临倒抽一口凉气,忍住没吭声。
风澈斜眼瞄了一眼姜临低下头憋红的小脸,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怜爱的情绪。
他难得寻回了良心,伸出爪子又摸回去揉了揉。
可惜揉着揉着就改成了挠痒痒。
姜临忍住痒意,头更低了,脸也更红了。
风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坏事,贴过去咬耳朵:“陌陌,揉揉,痛痛飞飞~”
姜临偷偷瞥了一眼风澈撅起来的小嘴儿,粉嘟嘟水灵灵的模样,好像儿时珍藏的饴糖,他越看越觉得应该藏起来。
他伸出手,一把捂在了粉红色的唇瓣上。
风澈被捂住了嘴唇,气的咬他的手,然后开始奋力把自己的胖脸拔出来。
姜临不甘示弱,仗着自己身高优势,得寸进尺地掐上他的胖脸蛋儿。
俩人正在那闹着玩,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欸?你们俩怎么打架?”
风澈好不容易挣脱了姜临的魔爪,抬头一眼对上了楚无忧的大脸。
风澈后退一步,叫了一声:“卧……我,我没打架!”
姜临也淡淡地说了句:“我们不可能打架。”
楚无忧蹲下来反复看了看俩人,像是在鉴别俩人究竟打没打架。
他忽地瞥见风澈的脸,笑容在那一刻僵在脸上。他指着风澈的眼睛憋了半天,指尖都快戳到风澈眼珠子上了。
“你,你,你?”
茶色的瞳仁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浅淡的琉璃般的光泽,像极了多年前的午后,他看见那人懒洋洋地趴在桌案上,听见他过来,猫儿似的抻了个懒腰,睁开双眼,琉璃一般炫目的眼眸如一盏易碎的珍品,美得让人窒息。
楚无忧视线下移,惊疑不定地看着风澈微翘的琼鼻和樱花渲染过的红唇时,才堪堪松了口气。
“不是,不是,他没长得这么娘……”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咽了一口唾沫:“娃娃儿,你姓啥?”
风澈心里默默骂道:要不是异眼屏蔽易容术的遮掩,他就再调一调相貌了,他是真没想到楚无忧这傻小子,平日里观察能力也不强啊,怎么偏偏注意到这唯一未改的瞳色了。
他眯眯眼,天真地笑:“我姓姜呀。”
楚无忧瞪大眼:“卧槽?难道风澈当初真看上姜临了?还嗑药生了个孩子?”
风澈:“……”
我他妈?你多少有点大病!
他觉得袖子下的拳头多日不见血,多少有点懈怠了。
风澈企图用声音震住楚无忧肆无忌惮的想象,因此回答地格外响亮,小奶音响度放大,软糯中还带了些清脆:“我叫姜澈,父姜家十四峰五长老姜如川,母十四峰九长老陆染。”
楚无忧一听,愣怔了片刻,止住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茶色的眸,伸出手揉了一把风澈的头,指尖流连在风澈发顶片刻,猛地收回了手。
他狼狈匆忙地转过身站回了前面。
风澈站得太低,没能注意到他眼里划过的破碎感,几乎崩坏了楚无忧纨绔的人设。
他只注意到楚无忧自归队后便不再说话,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觉得楚无忧的背影有些落寞。
风澈差点被自己气乐了,楚无忧钢筋铁骨脸皮厚,无忧无虑得像个傻子,落寞这种情绪,不存在的。
*
不出片刻,夏家也到了。
夏家主修灵诀,善制法器,故而飞舟做得奢华闪亮,银质的船体用金玉装饰,嵌入的灵诀隐隐流动着玄而又玄力量,就连扬起的风帆都密密麻麻刻满了灵诀,与帆布交相辉映,晨光下灵气的微光将整艘飞舟照了个通透。
夏家家主道侣众多,在修真界著名的能开枝散叶,领队的不知是家主夏鸿鹏第几位儿子。他不像其父的魁梧健硕,顶多算是高挑,笑起来亲和温润,倒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他快步走下飞舟,严格依照尊卑长幼的顺序向各家领队行礼,费了半天的劲儿将一套复杂的流程走完之后,他才满意地挥手示意飞舟上的人下来。
风澈心里暗叹此人圆滑世故不留错处,想来在夏家那一堆子女里想脱颖而出,便需要的是这份上下通透。
夏家服饰以蓝色为主,锦缎织成,其上密布着夏家灵诀,形成一团一团的纹路,花团锦簇一般交织在一起。
楚无忧目不斜视,见夏笙辞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和他套近乎,轻蔑地冷哼一声,嫌弃地往一旁蹭了蹭:“夏家的,你离我远点。”
风澈倒是从未见过楚无忧如此嫌弃一个人,虽说楚无忧平日里总爱看不起人,但多少带了点装逼的成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实心实意地恶心一个人。
夏笙辞也不生气,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懂事地往旁边站了站。
风澈好奇地戳戳姜临:“楚无忧怎么这么恶心人家啊?这人得罪他了?”
姜临沉吟了一会儿,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这几年在边城,没听说两人之间发生什么嫌隙,只是当年夏家得罪楚家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