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4)
一道寂灭死光伴着炫目的紫色,撕开苍穹,蜿蜒而下。
众人被乍起的轰鸣声吓得齐齐一哆嗦:“千百年难遇的阵仗!风澈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他平日里伤天害理的事儿还少吗?难道他刚刚,真的如姬水月所说,强行逆天改命,为天道所不容吗?”
风澈眸中映着那道雷光,像彗星撞碎了夜幕。他拍了拍罡风卷来留在肩上的风沙,向前踏出一步。
“坤位土行,缩地成寸。”
这一步,落地成阵,以足为眼,五芒星闪着黄褐色,“坤门”开,阵轨瞬间模糊了轮廓,刹那间在远处浮现,风澈的身影也在雷罚横于身侧之时,瞬间闪避至阵轨最后浮现的位置。
众人难以想象,数十里外他们仍被震慑至此,处于雷罚中心的风澈面临的究竟是怎样的威压。
“他违背了风家祖训,”风家那位代理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看着天道绝不姑息的架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违者天罚,今日,他确实必死无疑。”
众人哗然,可惜风澈只不过百岁,便已是此等修为,却偏生想不开用卜术破祖训天道。
风澈鬼魅的身形骤然一顿,袖间红线探起一端扶摇而上,银铃晃动间头顶光影交错,空间扭曲分裂,形成了一眼巨大的黑洞,空间界三重——别有洞天!
众人早些年看过风家前家主风行舟施法的,再次被风澈这一手震慑,他竟是已经达到了风家古往今来的修为顶端,和风行舟当年巅峰时期修为一般无二,只是这别有洞天,不知可以撑到几时。
雷电急速且密集,狠狠劈入黑洞中,吸纳后被吐出来,只不过这次改变了垂直向下的角度,甩向四面八方,呈发射状在地上印了一圈焦黑的痕迹。
风澈咬破手指,手指急速在地上绘下八卦阵图,他取出三枚方孔铜钱,撒在阵图上,看了结果后狠狠皱了皱眉,又拼命抹掉阵图,重新推演……
近乎疯狂的举动几乎榨干了他的心神,他盘膝坐下,复而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现出一道幽蓝的八卦图,卦象变换,又缓缓消散恢复成正常的黑色。
天道似被他激怒一般,紫电更加疯狂地凝聚劈下,一鼓作气将他布下的“别有洞天”尽数劈碎。
闪电的余波轰及到他身上,风澈脸色苍白如纸,一口鲜血喷出,将他刚刚绘好的八卦图作废了。
风家那位代理人别过头,额上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疯了,疯了,一个誓言而已,何至于践行至此”
雷电再次袭来,原本软绵绵地散落在风澈身上的红线突然暴涨出血腥之气,银铃近乎自毁一般晃动,黑雾与鲜红交叠竟显得红线比地上的血色更浓上三分,二者相撞,雷电竟被生生挡了下来。
风澈得了片刻喘息,他支起了身子,稳住了身形,他抬手抹去唇角的鲜血,定定地看向众人,看到一个身影时,他眼中划过一抹幽蓝。
他笑了一下,不再饱含狠辣与桀骜,也没有众生皆蝼蚁的漠然,而是宛若冬雪消融晨光熹微的疏朗。
远方的雷罚太过猛烈,燃起凶兽与人类残留的尸骨,熊熊大火将他团团围住。
红线再也支撑不住,雷罚轰然而下,风澈的眉眼映着雷电与火光,渐渐化作亿万尘埃,星星点点的光漫卷而上,风又太大,带起那片亮眼的银河,空留一片繁华的冷漠。
众人相顾无言。纵是风澈如此天纵奇才,也未能反抗天道的惩罚。
只是此间事了,天地轮回间,再无此人。
………………………………
姜临僵在原地,手中利剑不知何时出鞘,指掌覆在其上,握了一手的鲜血,他却无知无觉。灵魂像撕碎一般搅得脑中浑浑噩噩。
那一抹身影消散不去,在火光中任由雷电加身,隔着万千人海,泛着幽蓝的眸光直射入他的心脏。
他的声音碎在风中,灌入姜临的耳朵:
“帮我,护这人间。”
姜临只觉得如堕冰窟。
“喂!”
一双手拍了拍姜临的肩,他像溺水的人骤然得到空气,强行压住险些四散的剑意,僵硬地转头看向来者。
那人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嫌弃地甩了甩碰过他肩膀的手,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发什么愣?回去了!”
那人甩了甩袖子,嘟嘟囔囔地转身:“真无语,不会吓傻了吧?”
姜临握了握手心的剑,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前者的脚步。
第4章 边城血禁
“相传啊,两百年前,风澈在边城被天罚惩戒,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他临死前,算了一卦,你们知道他算的什么吗?”
一群身穿姜家子弟道服的少年挤在一起,围着地上画了一圈的八卦图。
开口的少年凑得更近,拿起一根树枝戳中八卦图的乾位:“他算的是天命。”
几个少年惊呼,瞥了瞥四周又低声开口:“不是说天命不可卜,不可违吗”
那少年翻了个白眼:“你们懂什么那风澈,岂是世人传的那样,他这此举,是要救世!”
一帮少年听了这话,撇撇嘴,低声警告:“季知秋,你篡改四大家族史,小心先生给你几板子……”
季知秋也不恼,给他们看了一圈手里的铜钱:“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这从客观上证明了风澈的卜术很好,而卜术离不开卜具,风澈死前最后一卦,便是用这铜钱算的。”
姜思昱想拿起来观察一下,看着季知秋手心几枚铜钱似乎上了年头,铜锈色在方孔边缘斑斑点点,一枚之上还有些许焦黑的痕迹,仿佛真是雷罚劈的。他一想到书上描述的那日震天彻地的雷罚威能,眼里的铜钱也突然多了几分诡异,他就缩回了手。
一旁看着的几个见姜思昱没伸手,乐哈哈地想要拿过去看看,季知秋突然翻掌收手,拍了他们几下:“宋术,许承焕,你俩别欠,我要开始卜算了。”
宋术指着一边也伸着手的白冉冉:“她呢?她也伸手了,你怎么不拍她”
季知秋:“她是女修,有点好奇心怎么了?”
许承焕乐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她是女的!”
白冉冉一巴掌呼过去。全场肃穆。
季知秋揪了自己的脸一下,赶紧低头将铜钱放入龟壳,开始摇晃,随后铜钱哗啦啦落在了地上的阵图上。
他装模做样地看了半天,对着铜钱所落位置时而叹气,时而蹙眉。
姜思昱见他沉吟半天,随着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蹙眉,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季兄,结果如何啊?”
季知秋挠了挠头,表情里一瞬间的不自然被他接下来摆出的仙风道骨掩盖过去,他故作深沉,轻咳一声,少年的声线刻意被他压得低沉:“风澈当年卜天泄露天机,遭遇天罚,如今卜术限制多多,而我只能告诉你们,应该往西北前行。”
宋术崇拜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季兄,你可比奇门那帮人强多了,风家立的什么破规矩,不许动用奇门卜术”
季知秋摆摆手,端得一副义正言辞的态度:“哎,别这么说,天道容不得奇门卜术,也自然不怪风家。”
他步履轻快,带着众人向西北行去。
………………
“季兄,你没感觉周围,太静了吗?”姜思昱缩了缩脑袋,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一边抱紧了剑身。
季知秋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姜思昱提醒了一句才猛地回神。
原本蕴含灵气的黑土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褐色,他掏出龟壳,摇晃起来,三枚铜钱撞击里壁,叮叮当当顺着龟口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却诡异地毫无声响。
姜思昱跟着哆嗦了一下。
季知秋急忙拾起铜钱,扯过姜思昱:“咱们捡那玉佩呢,看看能不能传回去!”
姜思昱闻言,连忙摸向怀中玉佩,血色的红纹层层叠叠交织其上,突然毫无征兆地寸寸碎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