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130)
他再次翻出一块录像灵石,里面夏笙辞漠然地开口:“你我联手,杀了夏鸿鹏那个老匹夫,夏家再无禁术传承。”
夏如箫收回灵石,满意地看着四周的人开始情绪激愤,又开始煽风点火:“弟弟,你敢说这话不是你说的么?和楚无忧一起谋划今天这一切?我身体一贯不好,父亲喜欢的一直是你,你比我接触到的东西多了太多。最后夏家注定会嫡子争权,若你不赢,难道我会赢吗?”
夏如箫那边一声比一声高,这边的楚无忧哭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夏笙辞听着两边的声音,心中烦躁,忍不住又往后退了退。
他的衣摆落入楚无忧的视野的刹那,就被楚无忧伸出手抱住了。
楚无忧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夏笙辞心底一惊,方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已经被人揪住把柄,如今再当众如此,恐怕……
夏笙辞回眸想要扯回袖口,就对上了楚无忧哭得红肿的眼:“我娘亲……为什么是我……”
夏笙辞的指尖顿住,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到大,未曾感受过半分真正的亲情,都是利欲熏心之下扭曲的产物,只有无尽的利用。他不知生在千娇万宠的家庭里的人,骤然失去庇护的羽翼,会面对怎样的崩溃。
哭成这个样子……何况是被自己牵扯到的无辜,今日之事纵然不能善了,至少不要牵连到楚无忧。
夏笙辞任由楚无忧这么抱着,放下了手:“我自愿放弃家主之位的继承名额,不参与夺权,今日之事与他无关,查出什么我一力承担。”
夏如箫听了他这一句,眼神落在夏笙辞身上许久,双唇颤动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夏笙辞,你以为你认了所有的罪,就能偿还一个人的命吗?”
他抬眼看见那几个调查的弟子回来,语气阴冷:“我要你付出代价,要那踩着他人尸骨上位的毒妇付出代价。”
夏笙辞皱了皱眉。
他似乎明白过来了,夏如箫这样针对他,甚至非要治他于死地的原因。
夏鸿鹏待他不好,夏如箫不可能对夏鸿鹏有什么所谓的父子情深,何况当年与他合谋要杀夏鸿鹏的神态做不得假。偿还一人的命,只能说的是夏家的第一位主母,也就是夏如箫的亲生母亲。
他不知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上位的,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是简简单单的续弦。夏如箫必然知道一些当年的内情,但又因为权势不足,才会卧薪尝胆到今天。
他的目光扫过昔日的几位心腹,如今都面容冷漠地看他,如同看一个死物。夏如箫假意与他合谋,表面上是以夏鸿鹏为目标,实际上是要一箭双雕,如今看来,他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被握住把柄折断羽翼,纵然是他,只有放弃一切才能翻身。
那几个弟子被传唤走的弟子重新归来,法器盛着拓印下来的戾气丝展示全场,然后高声道:“只在家主和小少……夏笙辞屋内找到了戾气。”
夏如箫睨过来:“将戾气携带入风家,与今日那两人合谋,残害家主,却不小心留下了证据——夏笙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旁的姜临看着眼前紧逼的局势,逐渐理解了他进入夏家院落发生的一切。
并非他随手一选的易容身份就恰巧有问题,而是夏笙辞身边其实根本没有心腹,都是被夏如箫安插好的细作。
夏如箫筹谋了今天的一切。
他为季知秋和姬水月提供了便利,让他们自由进出,在屋舍布下戾气后,姬水月趁夏鸿鹏感染戾气心神不定,不知用什么办法占据了对方的肉身,压制了神魂。因此只看见姜月儿的躯壳平躺在地上,神情平静不像是意外死亡。
至于季知秋,要将戾气留在夏笙辞屋内,见有人跟过来,便授意夏家人不要进来打扰,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这是一场互利的杀人,是夏家嫡子夺权的开端,是扳倒夏家最受宠最得势的嫡子的局,更是夏如箫立威的手段。
一旦今日夏笙辞倒台,夏如箫最大的竞争对手离去,他接下来继位就会顺畅许多了。
至于楚无忧,不过是被波及的无辜。
姜临默默地想,夏如箫错就错在,没想过以楚无忧的脑子也想不出这招。
他抬起头想要找风澈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然而发现,风澈已经入场了。
方才流言蜚语议论之声已经太多,甚至还有人在猜测楚无忧是不是也是要杀母夺位,楚家那边也坐不住了。
风澈看不惯,到了季知秋身边,一把把他拽了过去。
季知秋也没反抗,任由自己被他薅着领子,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装傻:“风大哥,你这是干嘛?”
风澈没理他,走到夏笙辞和夏如箫身侧,将他向前一送:“与其在这里归咎责任,不如让真正的杀人者来说说自己和谁一起做了这些。”
季知秋微微侧过眸:“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只是帮凶,未曾杀人。”
风澈冷眼看着,没搭腔。
夏如箫咳了一声,撩起眼皮:“这位……”
风澈看了他一眼:“风澈。”
夏如箫点点头,也不意外:“风道友,他这副能言善辩的模样,如何能保证他说的都是实情呢?”
“好说。”风澈指尖的阵图施展而出,正是“引船就岸”,直指季知秋的灵府。
“引船就岸”效果取决于施阵图之人的神魂强度,风澈修为到了如今的地步,神魂甚至还要更强一些,就连大成期的人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都会被控制五分神智,季知秋就算再强,也应当足够了。
如他预料的,季知秋受了这一下,摇摇晃晃地向后一倒,风澈下意识地想要挡一下,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姜临一步跨过来,拽着风澈向后一退。
季知秋没人来扶,“吧嗒”一声躺在地上,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喊:“风大哥风大哥,我可太喜欢你啦~”
姜临黑了脸,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很难将这个人和刚刚举手投足间使战局变换的人联系到一起。
风澈沉声问道:“方才附身在夏鸿鹏身上的,是姬水月么?”
“是。”
“你们来做什么?”
“楚凌和夏鸿鹏当年参与姬子诺的判决,杀了无辜之人,便该杀,所以她来杀人,我是帮凶。”
“她如何经过轮回还有记忆?”
“不知道。”
“谁为你们提供了进入夏家的便利?”
“自然是夏家人。”
“是谁?”风澈问完这一句,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夏如箫浑身都绷紧了,他心底隐隐有着些许猜测,等着季知秋的回答。
“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记得他的脸,他带来戾气,我们负责注入夏鸿鹏体内。”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眯着眼看向站在面前的这几个人,指着夏笙辞:“就是他——”
夏如箫如释重负一般,微微松了一口气。
风澈皱着眉,猛地凑过去直视季知秋的眼睛,发现对方似乎还处于空洞状态时,突然感觉到事情正在向着难以掌控的方向进行。
身旁的姜临暗暗传音过来,风澈皱了皱眉。
季知秋神魂要比他想象中的恐怖,“引船就岸”似乎只能控制他的部分理智,这人说的话最多五分可信。
他张口想要提出可以去夏笙辞屋内回溯一次,又想到只能自己见到,不足以成为证据。至于时间回溯……太多人回到曾经,变数恐怕不可估量。
如此一看,季知秋一句话出来,对夏笙辞几乎是死局了。
四周目光死死地盯着夏笙辞,他顶着强压尽量保持冷静:“此人举手投足天地变色,即使是风家阵图也未必可信,何况这人我这人我从未见过,怎么保证他不会干涉其中?”他抬起头:“我不可能认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若今日不能拿出足够的直接证据,兄长不能动我。”
一旁的姜临站出来:“季知秋说的话确实不可信,此人法术诡秘,集百家大成,不能确定他是否有可以抵抗‘引船就岸’的手段,但风澈绝对不可能参与今日的合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