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 上(251)
舟向月很快就冲进了黑暗之中,发现两边都是高高的悬崖和山石,上面是成片成片枯死的草丛。
纷乱的影子中,居然有一条路——也只有这一条路,通向黑暗深处。
就像专门在等待着他一样。
身后追杀的脚步不断逼近,他别无选择,只能埋头往前冲。
舟倾的身体实在不适合逃命这种极限运动,他很快就感觉一股窒息感从胸口涌起,四肢越来越沉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胸前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
——是沈妄生的子辰佩。
那块原本温润冰凉的翡翠发烫得毫无征兆,几乎像是要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舟向月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不对,是他成为了另一个人。
沈妄生。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胸前子辰佩的触感猛然消失了。
然而追杀的脚步声还在身后不远处逼近,他在拼命地奔跑。
“呼……呼……”
他疯狂地喘息着,喉咙中是撕裂灼热的痛,气管里翻涌着干涩的血腥味。
他的身手一向很好,但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下,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站住!”
嚓——
箭矢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前面就是悬崖。
他已无路可逃。
夏夜的风从空旷的前方迎面吹来,那里延伸向无尽的黑暗之中,对于无法看透黑暗的人来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未知。
他没有停下。
从悬崖坠落的瞬间,野兽一样的求生本能让他蜷缩起身子、抱住头,缩紧了全身的每一根筋骨。
噼里啪啦的草叶折断声和呼啸风声在耳边掠过,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尖锐的叶片和粗糙砂石擦破。
他好像撞到了一连串的东西,听到树枝咔嚓折断的脆响,他的骨头恐怕也断了不少。
不知滚了多久,他终于停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
喉间一片腥甜,身上没有一处不痛。
可是在那片血腥味中,他闻到了一股清雅如梦的花香,像是临死前的幻觉。
……不是幻觉。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透过血红笼罩的视野,看到身边无数茂密枝叶生机勃勃地指向天空,蓬勃绿叶掩映间,隐约可见枝叶顶端一朵朵雪白花朵,仿佛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啊,他掉进了一片长满野姜花的山坡。
闻着这梦一样的馥郁香气,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不想动了。
他心想,自己要是被抓住,死是肯定免不了的。干脆利落的死都不用想,可能会是凌迟……
不好,那太痛了,他怕痛。
不如就死在这里吧。
那个悬崖很高,追杀他的人不可能像他一样不要命地跳下来,他们可没他的本事。
所以等到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可能都已经腐烂了。
不知愁给活着的他开了那么高的悬赏,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他一想到那张漂亮脸蛋上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身为无赦道的二当家,他给千面城主不知愁制造过不少麻烦,可谓是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绝不会想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必定要把他抓回手里折磨。
不知愁亲自带领千面城灭了无赦道,还抓住了他——不过又被他跑啦,还放跑了不少人。
逃亡的所有人里面,他的悬赏最高。
他总去惹不知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原因。
都是道上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那个美貌妖孽不顺眼,总要给他找点麻烦才舒服。
如今,一想到就连他的死都能让不知愁不痛快,他就觉得痛快极了。
茂密枝叶掩映满眼,野姜花香飘十里。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夜,大地上无边的黑暗衬出了天空中绚烂的星河,以及星河下翩翩如雪的野姜花。
他想,可惜了,这是晚上。
要是在白天,他就能看见满山漫野的野姜花。
青翠欲滴的花丛里,是大片大片的洁白花海,就像是无数雪白的蝴蝶纷纷落下,蝶翼翩飞间散发出阵阵梦一样的甜美芬芳。
他想,就这样死了,挺好的。
死在这样美的花香里,让他那充斥着杀戮和血腥的十七年人生,仿佛只是一场梦。
天亮了,白蝴蝶就飞走了。
梦醒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第149章 黑白(2更)
舟向月醒过来时,闻到了一股清苦的药味。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沈妄生的记忆里。
被黑衣女鬼托付了将东西带去翠微山之后,他出了城,随即就莫名地代入了沈妄生的身份。这只是一个幻境,标志就是消失的子辰佩。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经历着沈妄生的过去,甚至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但并不能控制这个身体。
沈妄生醒来后,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被不知愁抓回去了,下意识地保持着闭眼一动不动,装作自己没醒。
他手指微动。
自己没有被捆着。
身上覆着一层柔软的东西——是一层薄被子。
遮住了他的手。
他好像躺在床上。
……没有被捆着,还给了他一张床。
不知愁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所以,他难道不是被不知愁抓住了?
借着被子的遮掩,沈妄生轻轻摸向自己腰间——他把随身的匕首藏在那里。
他摸了个空。
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无论他是不是落到了不知愁的手里,抓住他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他随身携带利刃,不是好人。
就在他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做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沈妄生隐隐地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手边没有利器,如果对方身上有利器,他很难一招制敌。
不过,他身手敏捷——听这个脚步声,来的人就算习武,也没他厉害。只要他先发制人,可以在那人叫出声来之前,拧断他的脖子。
可是在那脚步声走到他附近之前,他的狗鼻子忽然在清苦的药味里辨认出了另一种味道——炖得软烂的肉汤的香味。
就这一瞬间分神的工夫,一只温暖的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一种莫名的直觉忽然涌上心头——不要反抗。
反抗会有很危险的后果。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凭着直觉躲过了许多次杀身之祸,也多次从不可能的绝境里逃出生天。
沈妄生压抑住自己暴起反拧住那只手的本能,继续不动声色地装晕。
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声音在他头顶道:“不烧了。醒了吗?”
这是在问他?
沈妄生在心里冷笑,我醒了会告诉你?
床头传来瓷碗与柜子触碰的轻响,还有陶瓷调羹与碗壁碰撞的“叮当”轻响。
那股肉汤的香味更浓了,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被他吸进去。
咕噜噜噜噜噜——
他还在装睡,肚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卖了他。
沈妄生:“……”
“醒了?”另一个音调略高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兴冲冲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又多了几分失望,“这不是还晕着呢嘛。”
男子好像轻笑了一声:“装睡呢,孩子害羞。”
女子噗嗤笑了:“哎哟,这么害羞啊。”
沈妄生:“…………”
这下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他睫毛微颤,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迷茫地睁开了眼:“我……这里是……”
女子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他床边,“你差一点就死了,被我们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还不快说谢谢伯父伯母。”
沈妄生脑子里有点懵,但还是继续装出那副刚醒来迷惘无知的模样,“……谢谢伯父伯母。”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真是他们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