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之上,不死不休(8)
因此尽管野兽的直觉提醒他,情况或许有诈,他却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算了,随你。”
没想到这只小狗外表看着凶,实际上居然那么好骗。楚霁嘴角微微勾起,道:“谢谢。”
他的语气很是真诚,天狼随口应了一声,放松警惕,闭上了眼。
起初,这一觉睡得倒也还算安稳。
——直到半梦半醒间,他隐约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压住了自己柔软的腹部。
第六章
天狼睁开眼。
他腹部有一层格外柔软蓬松的绒毛,此时此刻,楚霁的脑袋陷在那片绒毛里,睡得正熟。
天狼:“……”
他实在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连睡个觉都这么不老实的。
明明躺下前,他的脑袋还枕在防护服上,跟自己隔着一段距离;现在再睁眼时,那颗脑袋却靠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狼的腹部是全身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因此也格外敏感。楚霁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绒毛上,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不知为何,天狼再次回想起下颌被他枪茧磨过时,那种鲜明的触感。
他盯着楚霁看了一会儿,这人的睡颜十分平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轻闭时,没了眼里的戏谑,看上去倒是温顺了不少。
天狼本想直接把人叫醒,让他从自己身上滚下去。
然而徐徐火光映衬下,楚霁的皮肤近乎透明,连原本锋利的轮廓也显得柔和下来,近乎有两分人畜无害的意思。
天狼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糊涂了,犹豫几秒后,居然有点想就先这样算了。
反正这人的脑袋也没多重,就当是还对方一个人情。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打算闭上眼接着睡,就在这时,头顶却再一次传来了之前听到过的那种声音。
嘶咔、嘶咔……
这次的动静要比之前大了许多,几乎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上一秒还在熟睡的楚霁骤然翻身坐起,眼神十分清明:“什么声音?”
来不及计较他之前是不是在装睡,天狼目光微沉:“我之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现在比之前更近,也更明显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咔——!”
随着声音的不断靠近,山洞顶端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楚霁和天狼同时抬头看去,紧接着,某种不祥的预感猝然击中神经,楚霁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对天狼道:“情况不对,往外跑。”
下一秒,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裂缝骤然出现在山洞顶端!
裂隙之间,楚霁看到一条无比粗壮的绿色藤蔓。
这条藤蔓上结着一团团白色的凸起,像是挤在一起的大型葡萄,又像是放大了数十倍的虫卵,乍一看上去十分恶心。
藤蔓发疯般向下猛扎,所到之处,裂缝迅速蔓延。几乎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整个山洞的震动中,头顶两块巨石轰然落下——
楚霁第一时间向着一旁的防护服扑去,冰原之上,不论照明还是保暖,都离不了防护服,何况里面还装着所有备用物资。
落石贴着身侧坠下,碎石与尘土飞溅,耳畔传来天狼的吼声:“你不要命了!”
楚霁动作极快,抱住防护服的瞬间向外翻滚,堪堪避开了又一块落下的碎石。
头顶藤蔓还在疯狂延伸,带着无数分叉,已经从最初的一根,增加到了六七根。
眼看山洞的最里侧已经要彻底崩塌,楚霁迅速起身揽过天狼脖颈,厉声道:“还不快跑,杵在这儿等死吗!”
四面八方都是不断坠落的石块,天狼将楚霁甩到背上,纵身向外奔去。
山洞里的火堆已经被砸灭,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落石的声响和天狼粗重的喘息声。
即便狼族变异种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在这种险象环生的环境下,稍有不慎,依旧会受伤。
何况天狼本就重伤未愈。
前方通道已经落满大大小小的碎石,每一步都十分艰难,落石不断砸在天狼身上,就在这时,他却感觉到背上的人趴下身,护住了他的要害,和背上几处未愈的伤口。
楚霁的呼吸伏在耳边,很轻,几乎淹没在了风里。天狼目光微动,道:“不用管我,护好你自己。”
然而楚霁却没移开。
天狼默了片刻,很低地笑了一声。
风声不断掠过耳畔,最惊险的一段路已经被甩在身后,眼看他就要驮着楚霁离开这处坍塌的地方,下一瞬,又一块巨石摇晃两下,骤然自头顶坠落——
电光石火间,天狼迅速向前滚身,楚霁死死抱住他的脖颈,一人一狼搂作一团,在碎溅的石子中往外滚了十数米,才终于停了下来。
楚霁飞快爬起身,他身上多了许多道见血的伤口,但他没功夫管这么多,确认这里暂时安全后,第一时间按下了防护服上的探照灯。
视野终于重新亮了起来,楚霁回过头,他们身后,砸落的巨石已经将退路堵死。
好在石堆和洞顶似乎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空间,裂缝和坍塌也以此为界,没有再向外蔓延。
石堆另一边,响动依然不断。他们没有缓冲的时间,一人一狼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石堆。危急情况随时可能继续,现在还不能放下戒备。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直到石堆那侧的动静彻底平息下来,楚霁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四肢都已经快要冻僵了。
这里虽然依旧在洞穴里,但没有之前所在的地方那么深,而且少了火堆的供热,气温顿时下降了许多。
楚霁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转头看向天狼,问:“伤到哪儿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天狼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没受伤。”
楚霁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碎石刮破了好几道口子,有几处较深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血迹。
尤其是那一双手,刚才为了护着天狼,手指关节处被掉落的碎石划伤,白皙的手指血肉模糊,乍一看上去,竟有两分触目惊心。
天狼盯着他的手看了足足好几秒,才问:“不是怕疼么?怎么砸成这样也不收回去。”
“怕疼也没办法啊。”楚霁动了动手指,笑意轻懒,“我收回去,不就砸到你了?要是伤口二次受创,我之前那么多药,不都白费了。”
“……之前的药还有么?”
“有。”
楚霁一边说,一边打开防护服,然而找寻一番后才发现,大概是之前狼背上颠簸,装药的瓶子不慎掉落在了石堆那侧,之前放药瓶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一人一狼默立片刻,天狼低声道:“手伸出来。”
楚霁抬起手,随口问了句:“你要干什么?”
“在野外,受伤的狼会舔舐自己的伤口。狼的唾液里有一种溶菌酶,可以起到一定的消炎杀菌作用。”
天狼解释完,顿了顿,一双眼定定看着他:“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楚霁反问道:“狼的舌头上有倒刺吗?”
“没有。”
楚霁极低地笑了一声,眼中流光微转:“那我为什么要拒绝?”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于是天狼低下头,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背上,轻轻舔了一下。
他的舌头很软,和冰冷的手乍一接触,温度几乎算得上滚烫。舌头舔过的地方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感,楚霁不太适应,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天狼动作一顿,抬起眼问:“疼?”
楚霁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奇怪。”
“我还以为被舔舐伤口,应该会很舒服。至少疼痛能缓解一些。”
这样近距离观察下,天狼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雪亮光泽。
楚霁看了一会儿,没有忍住,抬手在他脖颈的厚毛上揉了一把:“是挺舒服的,湿漉漉软乎乎的,还有点痒。”
天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的呼噜:“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很危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