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之上,不死不休(39)
这次的检查进行得很顺利,阿满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肾.源来的足够及时,现在做手术时机正好。
诊所里有两间病房,检查完后,阿满就直接在病房里住了下来。
阿满的母亲全程都紧张地跟在他身后,生怕稍有差池,就会错失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直到检查完后,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又有些不安地问:“林医生,阿满动这个手术,是不是要好多钱?”
林晞笑道:“您放心,我们诊所一向只收药品的成本费,不会太贵。而且就算你们一时交不上也不要紧,先让阿满把病养好,钱的事之后慢慢再说。”
阿满的母亲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下意识想找白微尘道谢,这才发现今天白微尘好像不在,诊所里只有林晞一个人。张望一番后,她问:“白医生呢?”
“今天医疗中心那边有点事,母亲过去那边了。”林晞答道,“正好阿满的手术需要用到医疗中心那边的器材,母亲也要提前打点一下。”
听到还有这么多事要麻烦,阿满的母亲越发感激,林晞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不用放在心上。现在阿满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您先去病房里陪他吧,有什么事儿我会再跟您说的。”
“我就不陪他了,”阿满的母亲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我一会儿还要去上工,今天只跟老板请到了半天的假,要是耽误了,得扣工钱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情况而言,任何言语上的劝解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不停地工作,用血汗换一点微薄的钱财,才能艰难地活下去。
林晞理解他们的苦处,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那您快去吧,我们会照顾好阿满的。只是有一点,您可千万别再去卖血了,要是有困难,可以和我们说。”
“诶诶好,白医生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去了。”
从走进诊所后,一直到离开前,她的目光都没有再往楚霁身上看,却像是刻意避开似的,显得更为刻意。
目送她离开后,林晞转头看向楚霁,问:“小霁,你之前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可能这其中有什么是我想漏了的也不好说。”
楚霁的语气一如既往,顿了顿后,,又问:“阿满的手术成功的几率大吗?”
“挺大的,”林晞道,“这个手术对母亲来说难度本就不大,现在最难的肾.源已经找到了,基本上后续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能让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有了活下去的机会,不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楚霁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说着,想起什么,看向身侧的天狼:“对了,天狼的头部之前受过伤,记忆有所缺失。等之后阿满这边的手术做完,有时间的话,师兄和师母也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记忆。”
林晞应道:“好。我之前也发现了天狼的一些异常,正想找机会问问你情况,现在看来,果然是脑部受过伤。
“不过脑上后遗症的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会一蹴而就,他想找回记忆,除了普通的治疗手段外,可能还需要时间和一些跟他以前的记忆有关的刺激。”
楚霁这个活生生的“刺激”就站在天狼面前,他笑了笑,没有多说:“好,我知道了,多谢师兄。这次苏恩斯帮了不小的忙,我之前答应了要陪他去酒吧坐坐,今晚就不留在这儿吃饭了。”
从楚霁口中听到了其他陌生人的名字,天狼眼神蓦地一变,凑上来问:“你要去哪?苏恩斯是谁?酒吧又是什么地方?”
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宣布道:“我也要去。”
“本来就打算带你一起去的。”楚霁弯了弯眼睛,“来气泡垒这么多天,除了诊所和服装街,别的地方你几乎还没去过,这两天你都表现不错,刚好我有空,去找苏恩斯前,可以带你随便逛逛。”
闻言,天狼瞬间来了精神:“真的?”
“嗯,真的。”楚霁道,“跟师兄道个别,我们走吧。”
或许是因为楚霁今天的活动终于愿意带上自己,离开诊所的一路上,天狼心情都很不错,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尾巴在身后摇个不停。
走到半路,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楚霁,当时在冰原上,为什么一知道我身上有人类的基因,你就选择了救我呢?”
“嗯?”楚霁偏头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唔,”天狼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你们人类,的确是很奇怪的生物。”
“怎么说?”
“我这两天在诊所帮忙,遇到了很多病人。”天狼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中的大多数,好像没什么钱,也提供不了什么价值,但师母和林晞,好像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他们,尽管这并不能够给他们带去什么好处。”
楚霁笑着看向他:“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天狼困惑地皱了一下眉,“我问了林晞,他说因为每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只是单独的个体,而且人活着,也不只是为了吃饭睡觉。但我……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
“在冰原上,也会有兽群成群结队一起行动,兽群里的首领也会照顾其他一些残弱受伤的成员,但前提是他们彼此互为同伴,这样做也是为了壮大整个族群。可是师母和林晞他们的行为,似乎和这个也不太一样。
“就像你,明明之前那个老女人把你的手都捏红了,但你不但没有怪她,还在关心她的儿子。明明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报复她。”
听完他的话,楚霁想了想,问:“你喜欢吃之前我带你去的那家面馆的阳春面吗?”
天狼点点头:“喜欢。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们一会儿要去吗?”
楚霁笑着说:“那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把那家面馆砸了,把那家面馆的老板娘杀了,让你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阳春面了,你会生气吗?”
“谁敢!”天狼表情瞬间凶了起来,“谁要是敢这么干,我一定把他撕成碎片!”
“你看,”楚霁扒拉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明明你并不认识那个老板娘,甚至没有和她说过话,但却会因为我跟你说的假设而感到愤怒,这就是你和那家面馆之间的羁绊。师兄和师母之所以愿意冒着风险,在地下诊所治病救人,不图回报,也是因为这种羁绊。”
这一次,天狼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羁绊?可我还是不明白。
“那群人又没有吃过林晞做的菜,他们也没带给过林晞任何独特的、不可代替的经历,甚至在林晞救治他们之前,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了地下城区那个老旧的电梯。布满划痕的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上,机械运转的声响中,楚霁的话音传到耳畔:“在走进诊所之前之前,他们或许确实是陌生人;但从走进诊所的那一刻,就不是了。
“何况人和人的羁绊,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具体到一碗面那么细微,我们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下,共同生活在一座堡垒里,体内流着一样温热的血,这其实也是一种羁绊。”
“叮”一声轻响,电梯到站。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天狼走出狭小逼仄的电梯间,走向繁华热闹的居民区街道。
暖金色阳光洒到身上的那刻,喧闹的人声与食物的香气一并扑面而来。明亮的阳光笼罩着整条街道,不远处的楼层上,一个女孩推开窗户,在窗前的细线上挂上了两条刚洗好的连衣裙。
光洁的窗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斑,天狼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注意到那两条色泽鲜艳的连衣裙旁,还挂着一只咖啡色的毛绒玩具熊。
楚霁牵着天狼的手,不徐不疾地走进热闹的人群里,声音仿佛也被这条热闹的街道染上了暖意:“这座气泡垒里,不只有好吃的阳春面,还有摆摊画糖画的爷爷,有老旧的街机游戏,甚至还有影片放映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