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之上,不死不休(20)
副官眉头皱起,但见一旁的上司始终没有开口,数秒后,终于立正站好,抬手向楚霁和不远处的苏恩斯行了一礼:“楚指挥,格兰上校。”
楚霁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视线再次落到了身侧的楚择之身上。
片刻后,冷淡的声音终于在走廊中响起:“楚上将。我和格兰上校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简短的一句话落地,他没有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回过头,径直向前走去。
走廊上的感应灯暗了下去,漫长的安静后,身后才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楚择之带着两个副官离开,苏恩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立刻追了上来。
他觑着楚霁的表情,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闭嘴。先前的交谈没有再继续,一片沉默中,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过道尽头的报告室。
这次的汇报没花太多时间,并且和楚霁预料中不同,由于最近军部事务繁忙,原定的会议时间被推迟到了两天后。
从军部大楼出来,苏恩斯正打算和楚霁告别,便见对方转过身道:“不是要去喝两杯么?走吧。”
苏恩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毕竟……”
“没事。”楚霁看了眼时间,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时间还早,我可以陪你去坐会儿。”
苏恩斯常去的那家酒吧名叫日出,开在居民区的最里侧。
楚霁平日里不大爱凑热闹,因此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好在这个点酒吧里没什么人,店里放着灾难时代前的流行音乐,阳光从镂空的圆木窗间透进来,洒下一片安静的金斑。
他们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两杯喝的后,苏恩斯把椅子往楚霁身边拉了拉,低声道:“你听说了吗?三天前,2号气泡垒遇袭,据说这次损失非常惨重。”
楚霁皱了一下眉:“损失惨重?”
“对。”苏恩斯脸色难得地沉重,“听说这次死了不少人,几乎快把整个军.火库轰光了,才勉强把那群变异种赶出去,守住了城。”
楚霁默了默,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父亲。”苏恩斯道,“你知道的,我父亲在军部高层,消息一向很灵通。如果我猜的不错,不久之后,中心气泡垒可能会接收一批2号气泡垒过来的移民。”
楚霁没有吭声。
苏恩斯说的不是件小事,如果情况真的属实,至少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很多事都会变得很麻烦。
苏恩斯叹了口气,正要再次开口,就在这时,酒吧老板端着两杯喝的走了过来。
二人及时中止了这个话题,老板将调制酒放上桌面,弯腰的时候,楚霁和他的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
那是一张不太典型的西方面孔,亚麻色的头发从牛仔帽边缘掉了两缕下来,深邃的眼窝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显得很幽深,令楚霁无端想到了天狼。
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老板将盛满酒液的高脚杯推到两人面前,声音听上去还很年轻:“客人请慢用。”
楚霁食指在桌面上不动声色地扣了一下。
对视的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面前这个看上去毫无异常的男人,是个变异种。
-
与此同时,一百公里外,冰原之上。
天狼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山洞里火堆依然燃着。
他下意识扫了一下尾巴,下一刻,却发现扫了个空。
天狼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楚霁向来喜欢靠着睡的腹部此刻空空如也,非但如此,整个山洞里都没有看见那人的影子。
他第一时间站起身,下意识追了出去,然而雪地上留下的痕迹不止一条,全都通向不同的方向。
天狼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楚霁走了,并且并不希望去追。
就算要追,至少也不是现在。
刺骨的风掀起雪屑,他在洞口的雪地上默立良久,转过身,走回了山洞。
烤好的马腿已经从火堆旁拿开,除此之外,防护服、枪支、匕首……属于楚霁的所有东西,都被那人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不。
天狼动作一顿,在一旁的角落里,看到了某个反光的东西。
他缓缓走了过去,那是一个小型注射器,注射器旁用石子写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留着,保命的时候用。
——楚”
天狼盯着那个注射器看了两秒,莫名低笑了一声。
受那匹怀孕的母马影响,他昨晚意外进入了发情状态,但其实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一切,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楚霁隐忍又故作冷静的表情,记得舌尖舔过耳垂时,对方细小的战栗……
也记得被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包裹住时,过分鲜明的刺激。
那人的眼神和语气虽然始终强势,但在欲.潮的裹挟里,居然带着一种别样的性感。
因此天狼本来以为,这次醒来后,等待他的会是一场亲密的温存;但他没有想到,在发生过昨晚那样的关系后,楚霁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
连句告别也没有。
……不过没关系。
天狼轻轻按住爪子下的注射器,目光微暗。
就算跑了,他也一定会把对方追回来。
等到那个时候,他绝不会再给楚霁第二次不告而别的机会。
第十六章
楚霁和变异种打过太多交道,几乎气泡垒里的每一个变异种,他都知道。
但这位酒吧老板,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敏锐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隐藏在平平无奇的外表之下,并不明显。
——这位老板的变异形态,多半也是某种具有攻击性的兽类动物。
老板放下饮料后就离开了,楚霁没有声张,只状似无意地问了一旁的苏恩斯一句:“这家酒吧在这儿开了多久,你知道么?”
“开了多久?”苏恩斯回想片刻,“记不得太清了,但至少有个两三年了吧。”
“酒吧老板一直是这个人吗?”
“是啊,怎么了?”
“没事。”楚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奇而已。”
他想起在军部大楼时,苏恩斯的抱怨,又问:“你之前说最近烦心事多,就是指2号气泡垒的事?”
“也不全是吧。这不动力工厂那边一直在哭诉能源不足吗?这年头什么都缺,尤其是能源,也不知道咱们现在这个紧紧巴巴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苏恩斯的语气有些郁闷:“其实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随波逐流派,没心没肺,也没什么追求。我就想找个灵魂伴侣结婚,然后开个奶茶店,主打辣条口味的奶茶;要是有一天撞了大运,太阳重新亮起来了,就到处去走走看看,我书房里现在还珍藏着好几本灾难时代前的杂志呢。”
他说着,端起酒杯闷了一大口:“但没办法,我偏偏有个当军官的父亲,自己又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不得不操那个心。唉,有的时候我真佩服你,你好像天塌下来都能保持理智,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怎么把我说的像个机器似的。”楚霁低笑了一声,“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我反倒觉得……”
他后半句话嗓音很低,近乎像一句叹息。苏恩斯没有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楚霁摇了摇头,又呷了口酒,“你也别想那么多,顺势而为吧。说不定有一天……你期望中的那些事,会成真呢?”
闻言,苏恩斯从杯中抬起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噙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知为何,苏恩斯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很奇怪的直觉。他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却见楚霁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师母他们还在等我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