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美强惨师尊后我飞升了(84)
满堂客人痛饮狂歌。
醉生梦死间,不知今夕何年。
......
江月白跟着绿裙女子穿行一道云中吊桥。
身后沸腾欢笑的明楼慢慢退后到遥远的夜色中。
桥下暗色的云被不夜灯火与中天明月照得虚幻莫测。
每一脚都似乎踩在风上,没有触感——正如周围亲历的一切,都在两人走过之后化作烟雾,在风中消散。
“到了。”女子侧过身为江月白让开前路,笑容柔软,话语暗含深意,“前面我就不便去了,你可要好生当心。”
江月白微微颔首,独自迈步前行。
扑面而来的晚风越来越冷。
冰冷的大门如凝结的星夜寒冰,门旁站着两个身穿暗蓝衣袍的护卫,面上表情也同样冷如寒霜。
他们面无表情为江月白开了门,又面无表情地拉上门。
身后大门重新关紧。
远处隐约的明灯烛火与丝竹雅乐都刹那间消失!
只剩下静。
沉在暗夜里的静。
好像方才的云桥是隔绝两个世界的路。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酒味、也没有奢靡的灵息......
只有一种极淡的寒气。
也许只是晚风。
寒冷的风从房屋另一侧的窗子吹进,温和地旋转,掠过江月白的身侧——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撩开他的长发,在无言地瞧他。
又安静地滑落,从他身后的窗飞出,重新融进夜色。
厚重的垂纱层层叠叠,随风无声飘动。
寒冷的月色浮动在纱幔上,在光影错落中映出垂幔之后人模糊的侧影。
江月白隔着垂幔去看这位雾山公子,却什么都看不清晰。
只看到,他坐在窗前月下,似乎在安静望月,并没有看向自己。
江月白又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离垂幔越来越近......
而后脚步一顿。
因为江月白发现,其实他也并非在望月——
飘荡的帘幔后,暗蓝色的衣袍如同晚星,顺着椅子垂落,铺在地板,像一片融化的星辰。
一条蓝色缎带蒙在眼上,衬得鼻梁与薄唇的侧影寒冷落寞。
他根本没有看任何东西。
因为他没法看。
蓝色衣衫的扣子系得严丝合缝,衣领紧紧贴着苍白的前颈......
显露出几分虚弱病态。
这真是让修士们闻之色变的雾山公子吗?
居然是......这样病弱的盲人。
在这片微寒的月色里,雾山开了口:“诗是你写的么。”
嗓音很轻、很淡、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江月白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在细细听这个嗓音。
但这不是他熟识的任何一种嗓音。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隐瞒了面容与嗓音。
与自己一样。
雾山的手在月下轻轻抚摸着那张纸上的墨迹,指节在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像给那片单薄的纸上勾勒出了几道花枝。
“是我写的。”江月白说,“我刚刚在九层楼上写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是说诗。”雾山嗓音仍旧低缓,“不是说这些字。”
他在问,这句诗是江月白自己写的,
还是有人让他这么写来传话的。
江月白说:“不重要。”
雾山闻言,动作微微停顿,向着江月白所站的方向转过了头。虽然他并看不见什么。
“是谁让你来的。”他问。
江月白仍旧回答:“也不重要。”
雾山的嗓音变冷了几分:“那要我如何相信你。”
江月白道:“我能站在这里,不就说明你已经相信我了么。”
这次,雾山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你要什么。”
江月白说:“你要的东西,我要一半。”
又是一阵极其漫长的死寂,良久,雾山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
“你就不怕,”他缓缓道,“我到时候,直接杀了你。”
“怕啊。”江月白语气平静,“所以在带路之前,我要你的一个信物。”
雾山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什么。”
江月白:“你的灵花。”
屋外风雨忽起,张牙舞爪的乌云阴影遮住了月色。
本就不亮的室内变得更加阴暗。
雾山从椅子里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停在与江月白隔帘相望的位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月白看着地上拉长的身影一点点淹没自己的影子,在雨打窗纸的声响里说:“反正那也不是真正的灵花。”
雾山没有说话。
但江月白明显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气隐隐袭来——
或者说,是杀意。
“那当然是灵花,在灵海里浸泡了三月的花。”雾山的嗓音却没有杀气,仍旧轻缓,“你没看到么,那些修士为了一滴灵息花露有多疯狂。”
“那不是花露,是剧毒的蛊。”江月白道,“真正来自灵海的纯净灵息,怎么会调起人心里那样张扬赤|裸的欲|望。”
雾山闻言,笑了起来:“你觉得他们那样疯狂,是因为我给他们下了蛊。”
江月白道:“也有可能不是你。”
“是啊,怎么会是我呢。”雾山蒙着眼的蓝色缎带在风雨寒月下显得极冷,微笑的薄唇却显得温柔,“我又不用拴住那些修士的心。”
谁最需要用东西牵制住仙门修士的心。
他在暗示,也在明示。
“不管是谁,”江月白道,“你们这样做,就不怕遭反噬吗。”
“藏金坠是那些人自愿戴的啊。”雾山说话的时候总是轻飘飘的,让人摸不准他的情绪,“真正道心纯净的修士,怎么会想着这种捷径,对么。”
江月白笑了一下:“所以你在考验他们的道心?”
雾山也笑了笑:“没有的东西怎么考验。修真界里,真有所谓‘道心’的人,能数出几个?”
无数人拼了命也要踏上这条充满艰难险阻的修仙路,为了不再忍受生老病死的折磨、为了不再向金钱与生活低头......
为了变强、变得更强,为了从万千平凡的茫茫众生里挣脱出来、走到无人可及的高处!
但到了高处是做什么?
每个人嘴上的答案都正义凛然,但每个人心里的答案都无需言说。
当然是为了从任人欺凌的蝼蚁,变作能欺凌蝼蚁的强者!
这才是踏仙途的真正初心。
这才是他们能忍过这一路的所有困难折磨的初心。
他们终于不用再受力气大的人欺辱、终于不用再受权力大的人压迫、终于不用再忍耐贫穷的苦、忍受疾病的痛......
他们终于能看到无数凡人卑躬屈膝、匍匐脚下,讨好地称他们一声“仙君”,只为换几张驱邪避妖的破纸......
他们终于可以让原先盛气凌人的仇敌跪在自己面前、再被自己狠狠斩杀剑下!
哪个人的修仙路,能真的丝毫不为了自己?
这样单纯的人,根本走不到终点。
走到终点再想变回单纯的人,掺杂过欲|望的道心也无法再退回单纯。
千百年来,修真界出过无数个跃至真仙境玄仙境的强者,却没出过能真正斩开通天门的仙人。
因为这本就是个不能完成的悖论。
开天门,需要杀尽对手唯我独尊的强,还需要一颗心怀天下忘乎自己的心。
这两样截然相悖的东西,根本没法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说得是。”江月白道,“但他们罪不至死。”
道心不纯,不能成为取他们性命的理由。
“真正的强者不会死。”雾山轻声说。
“指你自己吗。”江月白问。
“我当然不是强者,”雾山手指虚握成拳,低头咳了一下,嗓音又低哑了几分,缓缓说,“我身上有很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