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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39)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8-06-10 14:02 标签: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近水楼台

  净霖定目向四周,顺着石沿钻去长廊。此处是一方偌大的庭院,比他上次与苍霁住的院子还要大,随处可见清雅布设。时间似在盛夏,净霖边甩着毛上的水珠,边走马观花似的张望两侧。他不知为何,仿佛冥冥中什么在推动,使得他沿着长廊一路走进花圃中的书阁。
  书阁充溢着满满的经香,净霖被经香所诱惑,步入其中,没留意自己在白毯上遗下了爪印。他跳上书架,像是识得全部的字,衔出自己要的书,推在地毯上看。
  净霖皱眉,见内容是戏本,便欲合书,岂料不论他如何的“想”,身体都不为之所动。他被困在这个躯壳下,强行扮演着另一个灵魂。
  狐狸看得津津有味,得了趣处还会在毯间打滚。净霖分明不想笑,却也要做着打滚的动作,他笨拙地滚了几圈,觉得自己看起来愚笨得要命。正苦恼中,听得有人上阶,在门前换鞋。
  净霖倏地钻进书堆中,露着星点耳梢偷听。听见那人对侍从低声说“退”,随后净手擦拭,入内来了。净霖双爪趴地,埋下头藏起来。
  那人应是个男人,踩过书堆旁时袍摆带起一丝风。他顺着书架寻书时见得脚印,便背着身翻书,嘴里却说:“窃书小贼,上回的书看完了吗?”
  净霖冒头,见他未回身,便轻脚调头,欲先逃跑。岂料净霖一动,尾巴上的铜铃便响,他还未跨出去,就被拎着后颈毛捉起来。
  “留于阁间的食也不见你吃。”男人揉着他的绒耳,“净来偷书看的吗?”
  净霖脊骨随着男人的手掌迅速蹿上酥麻,他不想的!尾巴却不自主地摇动,前爪舒怡地踏踩在半空,谄媚地往男人掌心蹭了蹭。男人拎转过他,抱入怀中。净霖抬首一瞧,险些惊掉尾巴。
  白净的“苍霁”眼中含笑,将净霖夹为臂间,拾袍上梯。木梯通向微窄的顶间,四面环书。苍霁没有点火,而是从袖中拿出掌心大小的夜明珠。
  净霖被放下地,他踩着更加柔软的毯,趴下身在明亮的珠旁,看苍霁置书,满室的经香让他几欲沉醉。净霖无所事事,便打量起这个苍霁。
  苍霁似觉察目光,即便没有侧头,也要道:“窃书在先,拒不认错。罚你面壁思过,怎地还看我?”
  狐狸不服气似的咬出声,大明大方地巡视四面。他走到苍霁背后,一个跃身跳到他肩头,双爪扒衣,探头看他腿上摊开的书。苍霁抬手抚在他颈间,舒服得他从肩头滚落苍霁怀中。
  窄间静谧,夜明珠使得苍霁侵略性的锐利融化,变得别样的柔软。净霖伏在他膝头,才发觉“苍霁”的脸也能够如此温柔。
  净霖正想着,便见自己探出了爪,轻搭在苍霁胸口下方,像是手指一般的滑动。
  这狐狸!
  净霖登时想要收爪,可身躯又不听使唤。他清晰地见着那绒爪化成手指,逐渐露出长臂和双腿,随后银丝如瀑泻流满身。他从苍霁眼中见得的是自己的脸,那脸上却陌生的露着些他没有过的神态。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从前净霖不知晓,如今他明白了,便是看着“自己”变为另一个人,像是扯开曾经所有的遮掩,赤|裸|裸的做些自己从未做过事情。
  “他”在诱惑“苍霁”,他的手指从苍霁衣|襟里滑进去,顺着胸膛游向苍霁的后腰。
  净霖不知为何自己要出汗,他疑心是这狐狸的蛊惑,却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肌理。净霖错愕地想要转开目光,却无能为力。他只能盯着苍霁,逐步贴近。
  夜明珠被足尖拨开,银发的狐狸好奇地探近脸,唇齿间轻轻地对苍霁吹了吹。苍霁“哐当”的被压靠在书架,他腿间的书被拨乱,承上了净霖的重量,他见得净霖面色红润,指尖若有似无地轻刮在自己后腰。
  这他妈的!
  苍霁欲擒住净霖的下巴,发觉自己动不了,他亦变成了另一个人,却分明仍和净霖亲昵相抵,连温度和触感都是一模一样。
  铜铃误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腹诽。
  净霖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他不仅面贴得近,连腿也贴在苍霁腰侧,分坐在苍霁腿上,仍在打量,似是好奇未减。
  苍霁觉得自己喉间滑动,因为净霖抬身,他几乎要以为净霖会亲上来。可是净霖没有,他微狭的眼低敛含蓄,张口咬在苍霁的鼻尖。
  苍霁一时分不清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因为下一刻他便回揽了净霖的腰,贴着颊吻在净霖唇间。
  湿热的吻被困在狭隘昏暗的窄角,却因此更加热烈。苍霁摁住了净霖的后背,从书架上抬起了身,用力地吻下去。他们应该曾经做过无数遍,因此轻车熟路,甚至连相互的气味都不陌生。
  净霖想要张眼,这笨狐狸却闭上了眼。净霖陷入黑暗,因此倍感清晰。他毫无遮挡的触及到了苍霁,也觉察到苍霁拨开他肩头银发,宽衫随之拨落。
  净霖的震惊甚至无暇表达,他如同轻滑的绸缎,被肆意折叠。他怒不可遏,铜铃就垂在发间,却只能从唇间泻出喘息。
  这不是替代。
  这就是他们俩,因为摩挲过的地方都熟悉无比。
  净霖听得苍霁含在耳边,热热地唤了声“千钰”。他忍不住抬臂遮面,欲挡住这些要死的羞|耻。铜铃开始摇动,净霖仿佛陷入了与身体的拉战,他被苍霁翻推在书架,指尖扣紧书沿,却抓不住能够站稳的地方。净霖已经仰起了首,苍霁从后来吻他。
  净霖将过去所有的强硬都挤压在这一刻,他猛地错开头,感受着苍霁紧贴的滚烫。吻细碎的落在脖|颈,净霖眸中冰凉,他像是幼儿学步一般的操控身体,手指僵硬地拽离原本的动作,被净霖拉向另一个方面。
  背后的苍霁骤然一重,净霖听见他喉间忍耐又难耐的骂声。这不是别人,这是同样在拽回自己的苍霁。
  净霖一只手已离开书架,他在喘息间被扒掉了里衬,锁骨与肩臂霎时暴露而出。苍霁压着他,净霖倏地拽住发间铜铃。
  “左清昼!”
  净霖哑声喊出名字来。
  “是左清昼”净霖快速说,“死的人是左清昼,我已明白他与狐狸是何等关系!你便住手!”
  铜铃“啪”地消失于掌间。
  净霖松身抵住书架,后边的苍霁已经蓄势待发。苍霁撑着手臂,埋首低喘。两个人皆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只差那么一点
  苍霁艰难地避开净霖的身体,他是唯一一次狼狈至此,甚至是第一次被这样陌生的冲动主宰。他阴戾地盯着净霖裸|露的后颈,却发觉“左清昼”似乎还存在于他的身体,因为他迫切地想要继续,去做他不知道也没经历过的事情。
  苍霁仓促地拉回衣衫,将净霖包裹起来,甚至连一点肌肤都不肯再让他露出来。
  苍霁骂道:“让它去死。”
  净霖拨发转首,苍霁没有丝毫迟疑地将他的脸又推回去。净霖唇间被吻得微疼,他亦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不太妙。他用拇指擦过唇角,直起身。
  “它是想告诉你我,”净霖冷静道,“‘千钰’与‘左清昼’是这种关系,一只狐妖与凡人结为相好但是左清昼死了。”
  “左清昼。”苍霁离身,说,“这名字好生耳熟。”
  “笔妖乐言修改了命谱,楚纶成了状元,左清昼因此错过了这一生。”
  苍霁抬手系扣,道:“你是说顶替楚纶死的人就是左清昼?”
  净霖用额头轻撞书架,沉声说:“不会这般简单所谓因果相应,你我需要先弄明白狐狸是什么苦,左清昼又怎么死的。”
  苍霁与净霖背对背,他拾起毯间的夜明珠。窄角那种旖|旎又独特的气味仍未消散,苍霁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他也不欲张口询问。
  “在弄明白别人之前,你我先能出得去。”苍霁说着,将净霖方才被拉掉的腰带递了过去。
  净霖接了,两人立刻陷入一种清醒后的微妙气氛。


第46章 深究
  净霖系紧腰带, 幸亏“左清昼”没有用力,留得完整的衣裳。待净霖将这水一般的银发束于脑后, 苍霁才转过身来。
  衣领尚遮不住净霖的脖颈, 被吮|红的地方在昏暗中也显得触目惊心。好在夜明珠不够亮, 让苍霁踢回意识。净霖已坐回毯间,适才的色|欲通通被禁锢回坚冰之下,镇得烟消云散。
  “此地似如东君的‘幻’, 是铜铃仿他人前尘的虚景。它将我们引至此处, 意在点明左清昼便是千钰的‘苦’。”净霖停顿少顷, 说,“乐言私改命谱,左清昼原本的命途是什么?”
  “状元。”苍霁后靠在书架,“左清昼该是今年的状元。他与楚纶皆在考场,这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难讲。
  净霖觉得铜铃此次作风大变,分明是比前两次更加急切, 它为何急切?是这两件事情都已不可耽搁,还是什么东西迫使它变得这般急切?可这些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值得它强迫他们两人“亲身”体会。
  净霖沉吟:“乐言看了左清昼的命途, 这人不是短命鬼, 他不仅不是短命鬼,还是官运亨通、福星高照的好命途。这样的人即便要死,也需有个缘由。”
  “他特意提到了‘左清昼’的名字, 想必没那么简单。”苍霁反手捡回左清昼的书, 翻了几页, 说,“左清昼既然与楚纶同时赴考,乐言该见过此人,因为他心心念念着楚纶的状元,必会特意看一看左清昼到底是何许人也,说不定”
  苍霁话音煞却,因为这书本里夹着几丝发,应该是方才激烈中他不慎从净霖那里抚下来的。苍霁觉得一股火气接着刚才的冲动往下腹蹿,他立刻合起书,曲起条腿。
  “乐言怕命谱有变,便先动手杀了左清昼。”
  净霖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说:“乐言虽掺了假话,却不会杀人。”
  “你五百年没见过他,就这么确信他不会杀人?”苍霁嗤之以鼻,对笔妖毫无同情。
  “我不信他,却信颐宁。”净霖手拢袖时腕骨明显,在昏光中轮廓流畅。他说,“颐宁与醉山僧颇有交情,两人皆是嫉恶如仇,曾经多次相逢恨晚。颐宁绝非宽己律人的那种人,而是恰恰相反,他待自己甚为苛刻。他虽掷乐言下界,却未必会真的不管,乐言若敢杀人,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那乐言说了什么假话?”苍霁说,“你道他在骗人。”
  “他叙述楚纶时自相矛盾。”净霖抬眸看苍霁,突地问,“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苍霁说:“应对不时之需,若铜铃再来一次,挨得近你还有跑的余地吗?”
  “此处就这么大。”净霖微偏头,眉眼被夜明珠的柔光笼罩,他淡淡道,“它已知会到了,便不会再做那等事。”
  “那等事是何事。”苍霁书盖膝头,“吃人么?”
  “不知道。”净霖回答。
  苍霁说:“你从前与别人做过吗。”
  净霖说:“乐言要救楚纶不假,但他定要楚纶拿到状元,这其中定有隐藏。”
  “这么说做过。”苍霁打断他,说,“你和谁?”
  “如果刨根问底也是我教的,”净霖说,“那么如今立即扔掉,这绝非好习惯。”
  苍霁看他片刻,说:“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难道你要助我回忆吗?”净霖说道。
  苍霁语顿,净霖接着说:“可见‘状元’是个要紧词,对楚纶而言很重要,对左清昼而言也很重要,状元是这两人命途变化的关键。我们需要知晓考试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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