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少年(77)
就在这样的战乱中,只有一人一马一动不动,那就是还抱着阿曈的宗朔,就连乌骓也紧绷身躯,时时警惕前方。
在浓雾掩盖的寒冷密林中,冷风将雾气吹拂的飘忽不定,在队伍最前方的宗朔,他沉着眸子,与一群隐在深林处的白狼群对峙。
狼群足有二三十众,身量极大,能够赶上一匹半成的小马,幽蓝的眼眸冷酷而凶残。
宗朔横刀跨马而立,浑身煞气勃发,与狼众僵持,谁也没有先动。
如真有异动,狼群扑上来,他们这些人凶多吉少。
宗朔也是有别的心思,他阿曈头上还顶着一对银白的狼耳朵呢,就宗朔而言,他实在难以说清眼前的白狼与怀中人之间的联系,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阿曈还依旧沉沉的睡着,他自从进了这片天地之中,就莫名昏睡,很难叫醒。
宗朔抱着阿曈,狼群其中的头狼便盯着宗朔,且轻抬巨爪缓缓靠近,只待宗朔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要扑将上来一般。
正在这时,身后的刑武被黑熊拍了一爪子,痛叫出来,宗朔便一闪神,就在这个瞬间的时机,那巨狼他这地面猛的朝宗朔扑来,直直要抢夺他怀里的阿曈。
宗朔不知这野兽到底是何打算,但比不能拿阿曈去冒险,于是腿盆景乌骓,一人一马默契十足的闪身躲避,宗朔趁此机会抡圆了黑金大刀,让出刀背,巨力朝白狼砍去。
白狼在半空中一侧身,但宗朔太快,它躲不过去,于是索性张开犬牙森森的狼嘴,一口衔住将要披在身上的刀背。只是宗朔巨力,直接将白狼抡落到狼群中间去了,双方之间又拉开了距离。
头狼不知为何,也心有顾虑一般没有硬冲,倒是叫宗朔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异常极了,这狼竟不像寻常野兽,他望进了狼冰蓝的眸中,他察觉到了不该存于野兽眼中的智慧与思量。
头狼不再上前,他只是“想”了片刻,而后仰头嗥起来。只是能清晰的察觉到狼这个“想”的动作,叫他觉得既危险又难料。
听着头狼的叫声,众多正打的激烈的动物也停了下来,脱离人群隐到林中,但也不走远,谨防这些“人”跨过雾林这一道屏障。
阿曈也听到了狼嗥声,他觉得有些熟悉,渐渐的,便被狼从深睡中唤醒了。
阿曈刚要问是谁叫他,可睁眼便看到一众人马仿佛遭袭一般,甚至还有吐血的,少年一个激灵便在宗朔的怀中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恍然间就要跳下去先打仗再说,但却被宗朔拦住了,男人往林中一示意,阿曈就着宗朔的视线,一转头,眼睛便一亮,心中哎呦一声,这是东山里的哪只狼也离家出走了?这么不乖!
可再定睛一看,阿曈却不动了,他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白狼群,最后发现,里边他一个狼也不认识。
阿曈一醒,对面的白狼群便不紧绷了,他们喉咙间“呜噜呜噜”的,像是在说话,阿曈也“呜噜呜噜”的,少年说着说着,便从好奇到惊诧,再到不可思议,他拍了拍宗朔的肩臂,从马背上跳到地上,往狼群方向去了。
宗朔不放心,也下马跟在阿曈身后。没一会儿,阿曈便到了狼群中,他低头与头狼抵着头互相闻嗅,众人便也跟在首领身后,对着阿曈闻嗅。
至于少年身后跟着的大男人,狼们淡去把他围了起来,看守住了。
宗朔只觉得自己被这些大家伙来回挤着挤着,就离阿曈有一段距离了,他低头要与身边的狼发作,可紧贴着自己的狼还装傻,就贴着他的腿,仰着脸眨眼睛,赶不走,又下不去手打……
宗朔“啧”一声,深觉阿曈也没什么危险,这样相似的两样物种,男人甚至怀疑前边那个还在“呜噜呜噜”的少年,是这些白狼变的。
于是宗朔回头,朝身后刚刚经历的一场惊心动魄之战的部下吩咐。
“原地修整,轻伤外围戒备,重伤抓紧处理!”
众人得令,在群兽环伺的一小片空地上,整理伤情。
倒也伤的不重,除了斥候被巨蟒那尾巴抽的内伤外,其余便多是皮外伤,刑武掏出一只绿瓷瓶,谨慎的倒出一小粒,塞进了斥候尚且带着血迹的嘴里,斥候和着口中的鲜血,将药吞了,过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和过来。
狼群原本对阿曈也不甚熟悉,都是靠相互之间的气味来确定关系,主要是,它们没见过只有“一半”的狼神。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也不敢认。
于是头狼闻嗅之后,便叫阿曈离开此处。
宗朔见少年皱着眉走出来,便问,“怎么了,过来我瞧瞧。”
头狼带着狼群眨眼间就隐没在浓雾中了,顺便将周围的一众猛兽也带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阿曈却对宗朔说,“它们不叫咱们进山去,说这座山已封,进山者格杀。”
刑武看着脸色比以往更苍白的斥候,有些气恼,“干什么?它们说的算吗难道,没名没主的地儿,怎么进不得!”
阿曈闻言,朝刑武略有尴尬的解释,“有没有名不知道。但主确实有的,这片山,是狼族主人的山,不叫外人进。”
这里白狼与东山的白狼很相似,但不同在于并没有东山他的“族人”们通人性,这些狼更像是守护的执行者,分毫不讲情面。阿曈很理解,这里不叫人进的初衷,他们东山,也是不叫人随便进的,那里是他的家,就像这里是它们的家。
但无法,宗朔的病还得看。狼语并没有人言那样具体的词汇,所以,说出来的话只靠大意领会,他刚才问山上有没有大夫,但这里的狼不理解“大夫”的含义,不明不白的没说话就走了。
阿曈跺脚,“咱们别打扰它们的生活,进去看看就出来!找一圈先。”于是阿曈仰头就又“嗥”起来,与白狼沟通,狼群回应,简单翻译就是:“大夫”不知道,进山不行。
但显然众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忽儿扎合与宗朔打头阵,渐渐往雾林边缘处行进。于是,在踏出林子之前,又是一场恶战。
这回,巨狼没有现身,其他的猛兽却是前赴后继的。
眼见这样混战下去不行,阿曈伸手攥住一只飞往宗朔后背心的一只毒蜘蛛,索性,他眸色一变,一脚踏出雾林,站在高处的岩壁上。
出了雾林之后,四处渐渐有白雪覆盖,入目尽是重峦叠嶂与霭霭雪顶。
阿曈的身躯滚热,他呼出的气体都是白雾,仿佛在寒冷之地结成了冰晶。他站在巨石上,侧耳倾听这座山的脉动与生机,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牵动着。
少年站在蓝天碧空之下,眸子紧缩成一条进线,不自觉的拜了拜天地与山川,他口中说出喃喃的世间真言。
“我,阿史那·虞乐都思,在此言语。”
“兽,退!”
“山,开!”
真言带着世间一切定义的力量,滚滚如雷般,于天地山川之间传出好远,整座山都在“嗡嗡”回响。
天上的浓烈的日光越过乌云,披洒在少年身上,他整个人都散着光芒。
远处的山脊‘轰咔’作响,多时才停。而后,群山响起悠长又古老的狼嗥。
阿曈真言退百兽,开圣山。
第六十五章 历史湮灭,血脉犹存
随着阿曈渐渐喘息着低下了头, 雾林中围着众人的野兽也都悄然散去。
过了好一会儿,被真言之力震慑的一行大汉才回过神,刑武他们甚至头晕的想吐, 胸口发闷, 这不是他们能够听闻的“语言”,这字字都是天地的规则。
克烈的众人还好, 只是晕, 倒是宗朔与诺海,两个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眼瞳深处微微闪烁。
阿曈累极了,开山辟海的真言很艰难,消耗他本来就不完整的血脉,少年身上一软, 从岩壁上跌下来。宗朔眼疾手快, 他一直注视着阿曈的举动, 此刻便飞身上前,一把将人接住, 横抱在怀中。
阿曈轻轻拍了拍宗朔的胸膛, 指着远远传来崩裂之声的霭霭山脉。
“去那里。”
宗朔看着有些虚弱的阿曈, 他咬紧了牙关,双拳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