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274)
两人确实是偶遇的。
“女方父母为什么不同意他们结婚?”白夫人剔着指甲,自问又自答:“一定是觉得男方配不上自己女儿,所有不被允许的婚姻都是因为关系的不对等。”
夏濯翻到警方与受害人父母的审问页上,不得不同意白夫人在感情这方面的确看得挺通透。在面对为什么不同意两人结合的问题时,钟小姐的母亲给了很准确的回答:他配不上我女儿。
“一个人是否与另一人相配,这可是能列出不少条条框框的。譬如长相,学问,嗜好,品味,三观等等……但提及长辈,无非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点——物质。虽然很多人都说嫁人要嫁个好人,但好人两个字又没写脸上,你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只能找个最显而易见的——有没有钱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就是很现实的动物。”
夏濯刚想点头,又意识到了什么,偷偷去看身旁的关渝舟。
关渝舟问:“怎么了?”
夏濯抠抠纸,“我没有钱。”
不等关渝舟说话,白夫人抢着说:“你有,关渝舟的就是你的。”
他还想说夏老爷子死了,整个夏家都应该算在夏濯头上,那可是多少人觊觎的一大笔财富。但现在夏濯也是死亡的身份,夏家财产无人继承归了国家,一个世代老家族就此消失,外头那么多人评论是因果相报,夏濯不滩上这浑水挺好。
夏濯可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过以亿为单位的财产,饶是过去的他也没生出这个念头过。他此时只是认真地看着关渝舟,信誓旦旦道:“我以后也要赚很多钱,不会让你受委屈,每顿饭都能像在波伊尔他们家一样吃到肉。”
现在每餐吃肉可不是有钱人的象征了,但在夏濯的印象中还是如此,看来这段时间还是饿到孩子了。关渝舟听得哭笑不得,心却软下来:“这话我说才对。”
“那不行,我也是男人。”夏濯指指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你也可以叫我老公的。”
关渝舟这才听明白,原来夏濯是挖了个坑在这里等着自己跳呢。
那边三位警察已经吵完了,起争执的两位脸耷拉着,但都同意了第三人先去追运送海豚车的提议。
夏濯把一沓纸抽出来,留了个空壳子放回原位,一转脚跟打算按照计划往表演馆去,一旁的男人忽然俯下身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随后那双唇很快往下,舌尖贴在他下巴上的那颗小痣一掠而过。
湿润的空气裹挟着丝丝电流,在被触碰的肌肤上留下颤栗的痕迹。夏濯浑身一抖,听见耳旁传来关渝舟压低的声音:“可以叫,但是要在床上。”
他蹭地抬起头,关渝舟已经退回去微微笑着,仿佛刚才耍流氓的动作和话不是他所做所说一样。
白夫人一回头,看见夏濯又在发呆,“这么大没亲过嘴?愣着干什么?我们也走了。”
夏濯混乱得丧失了互怼劲头,捂着耳朵走得飞快。
白夫人瞥见关渝舟含笑的脸,鸡皮疙瘩差点掉一地,“你是不是又和他说什么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关渝舟愉悦道:“没什么。”
他越是高兴,白夫人越是一阵恶寒。他摸摸胳膊,想嫌弃几句,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好歹是有点人样了。”
关渝舟笑容平淡下去,“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白夫人不想多谈,跟着夏濯去了。
表演馆是整座海洋馆里最敞亮的地方,哪怕今天的天蒙着一层灰,进了那扇门也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受。
水池里的水如往常一样平静,那颗昨天被他放在地上的球不知怎么又回了水里,一动不动地浮在正中央。池中没有他相见的那只海豚,但除他们外有一人早早先到了,正在高处的看台上检查座椅。
脚步声引起高处人的注意,两边人对视一眼,风衣男目光略过关渝舟,很快把视线停放在先进入的夏濯身上,紧接着脸上便扬起淡淡的笑意。
像是熟悉了多年的老朋友,他放下手中的事直起身,声音不大不小地打了声招呼:“你也来了?”
三人都知道这人还没放弃拉傻子入坑的想法,而且他似乎认定了夏濯就会成为那位傻子。
被看低一等,夏濯不屑地一瘪嘴,借着翘起的小指顺势戳上关渝舟的胸口,“皇上,您什么时候来了。奴家根本不认识那人,都是他恶意纠缠,您宽宏大量可别往心里去。”
他还记得上回关渝舟就是这样给他扣帽子的,这人就爱乱吃飞醋。他和这风衣男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装得那么亲密也太恶心人了。
白夫人没忍住,一张脸乐出朵花来:“哈哈哈哈哈!”他笑完指着夏濯对关渝舟道:“你这真找了个宝贝,他当时是不是就凭一张嘴把你给骗到手的?”
关渝舟想了想,如果指的是唱歌时的那张嘴,那恐怕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
“什么啊,当时是他追我的。”夏濯不满,“再说了,我这一张嘴怎么就叫骗了?我嘴不甜吗?”
“哦?”白夫人扬起一边眉,向关渝舟求证:“是这样吗?”
他听说的可是夏家新认的小少爷追个男人追了整整一年。
“不是这样吗?”夏濯也直直地望过去。
“是这样。”关渝舟点头承认。
风衣男僵着的手一点点放回去,重新搭上塑料椅背上。水池旁的几人把他当做空气,那个小青年身旁的一男一女看上去都不像好惹的。
除了昨晚那对姐弟,现在只能再去做另外三人的工作。不过从今早他就在寻找那三个年轻人去了哪,这边没有的话,待会儿就只能换条路线走走看了。
他匆匆检查过几排椅凳,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等他走了,白夫人也扭着腰靠近座位区,“他在找什么?”
“不知道。”夏濯查看过椅子,反复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原地思考了片刻,他说:“昨天他也出现在这里,应该是特地从其他区域赶来的,今天又来一次……所以是觉得有什么东西遗漏在了表演馆?不然不可能三番两次地回来。不过看那样子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没找到的话就我们找找看。”白夫人伸了个懒腰,“开工。”
一片座椅没什么好查的,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打扫卫生的人也都会清理掉。夏濯找了一排就蹲累了,他把视线重新放在水上的球上,顺着那个球一路向后,“水池对面是哪里?”
关渝舟不确定道:“员工更衣室。”
更衣室……审问记录里明确提到过,风衣男在下班后的十分钟里更换了衣服。
“我们去那里找。”夏濯一咕噜爬起来,“这里有白夫人就够了。”
他和关渝舟绕过水池,进入了后台的更衣室。门和墙壁被涂成了相同颜色,一旁装着密码锁,但有人先来一步过,此时的门只是虚掩着,给他们省去了不少力气。
门没推开,里面就窜出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几个小桶堆在墙边,还有一些表演用具也竖在一旁,海水的气味很浓。
这个房间不大不小,和大部分的更衣室格局相同,最里有一扇柜子,上面摆放着相对使用者的名字,一旁窗户紧闭,中间有一条长形的凳子。
头顶的风扇积攒了不少灰,门后贴着一张稍有褪色的海报,内容写得很童趣,专门为了海豚编了一个童话故事——海洋的精灵赠给人类一把神奇的哨子,只要在特定条件吹响它,精灵就会出现。
最后一行醒目的字写到:在活动期间来海洋馆参与海豚互动,有机会获得神奇哨子!
他刚看完,关渝舟伸过来一只手,里面躺着一个长条状的金色哨子。
夏濯:“……”他沉默了会,“你从哪里发现的?我刚刚还在想我们该去哪里找这个东西。”
关渝舟指向柜子,“这应该是平常训练用的,动物听惯了这声音就会给出回应。”眼看夏濯抓着哨子就要往嘴里送,他连忙伸手拦下,“我去洗洗,你先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