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261)
“睡觉和吃饭能一样?”
夏濯嚷嚷:“哪儿不一样了?”
“哪儿都不一样。”苗乌打太极似的,“不过只要你以后成了督查者的一员,逛商店还是很有机会的。”
“你怎么每回都强调让我加入啊?”
“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上司的烦人程度有的一拼,只有你才有机会让他吃瘪了。”
“你人不大小心思倒不少,就不怕我把你背后说他的坏话到时都复述一遍?”
“你算老几,他凭啥听你的啊。那人就是极度自信,肯定认为我崇拜死他了,怎么可能轻信你这陌生人的挑拨离间。”
夏濯啧啧:“你上司真可怜。”
“他可怜?!我才可怜!你不知道他就是个魔鬼!”
“哦?”
“他压榨员工,我刚到他手底下他啥也没教我,直接把我往梦境里一丢,说实践才是最好的教学。哇我靠,我刚死好吧,他都不怕我对梦境有心理阴影?我那时候心理年龄才多大!”
看他开始卖惨,夏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行了行了,我说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的,别出尔反尔。”
“你问啊。”
夏濯清清嗓子:“梦境里除了鬼和恶类居民,还有什么情况会让人眼睛会变成红色?”
“眼睛?”苗乌欲言又止地看看他,瞳孔外圈的荧光蓝慢慢弱下去,直到变成了正常人类的纯黑,“你看到谁的眼睛变红了?”
“是我问你,又不是你问我。”夏濯反驳。
苗乌拽了个凳子坐下,眉头慢慢皱起来了:“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你别吞吞吐吐藏着掖着的,回答我就行了。”
“除了你说的那些,据我所知就只剩督查者的眼睛能变红了。”
“……你别唬我。”督查者?不能吧,在说关渝舟?夏濯想了想,关渝舟确实和苗乌达成过协议,有没有瞒着他的他也不知道,看苗乌这种见人就发出邀请的,很有可能相中关渝舟强大的业务能力,提前将他收进来。那关渝舟知情却不告诉他也情有可原,什么保密协议签一份也能说得过去。
“没骗你,但并不是全部。”苗乌道:“我和你说过吧?督查者分为两种,一种是我们这种死掉的人类,就是俗称‘外来人员’,还有一种是主神创造的,也就是‘本源人员’。所有外来的都像我这样,我们的眼睛会带一圈蓝圈,这是身份象征。只有本源——也就是被主神创造的才是红眼,所以之前提醒过你见到除了我以外的督查者最好能跑就跑,本源都没有情感,看见你这么个非法滞留的肯定给你扔外面去,你到时候不得魂飞魄散?”
“没有情感……”那就更不可能了。夏濯想不通,“只有这一种情况?”
“对啊。”苗乌很肯定,“所以你看到谁的眼睛红了?本源很稳定,不会潜入梦境现身的,你这问题就很奇怪。”
“我瞎说的。”夏濯郁郁了。
“不过……”
“不过什么?”
苗乌端着凳子靠近了些,“不过本源的红眼睛和梦境里的原住民不一样,是有区别的。”
“区别在哪里?”夏濯听到这句话,心忽然扑通扑通跳起来。
他想到了关渝舟那双暗里透红的眼睛,像蛰伏在冬日的火山口,被深厚的土壤所掩藏,却有着似乎随时都能冲破土层吞噬万物的力量。
“形容不上来。”苗乌冥思苦想,“其实原住民和我们这些督查者没有太大区别,身体是冷的,都不是活人。”
夏濯开始对比回想,关渝舟的身体是热的,心脏是跳动的。
苗乌:“因为眼睛特征差不多,所以我刚来到星海入职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以为梦境里那些杀人的恶鬼和督查者都是一类。但相处下来也是有区别的,督查者没有欲望,原住民是因为被欲望加持所以才创造出位面。”
夏濯心说关渝舟那叫没有欲望?无稽之谈!
苗乌:“……督查者心情总是平平淡淡的,就像我上司游戏打了那么高分还是一副枯燥司马脸,但原住民却会因为参与者的一句话而被激怒。”
夏濯继续回想,关渝舟长时间都是平静的,和他说话和看向他时会露出笑意,有时候也会生气,生气起来还挺吓人。
综上所述,关渝舟百分之九十不是督查者。
说到最后,苗乌犹豫了一下,“还有关于你提到的眼睛……硬要说的话,那是种比原住民更会令人感到恐惧的颜色,甚至……原住民也会因此而感到恐惧。”
第170章 海洋之声(一)
夏濯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没有溪河那样哗哗响,只是偶尔掺杂有水花坠向水面,噼里啪啦密集得像是雨点。两条腿比平常沉,他动了动指尖,怪异的触感让他触电般立马睁开眼睛,精准无误地对上了一双黑珍珠似的豆豆眼。
“……”这啥。
一只海豚正靠在池边,在他睡着时不断蹭他的手心。看他醒了,尖尖的嘴里发出阵阵欢快的高音,甩着尾巴绕在水池里游了一圈,还直起身拍拍自己的小短手,要是会说话这会儿估计直接开口邀功了。
夏濯把腿从水里抽离,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这是一个海洋表演馆的馆内,墙壁上贴着满满一圈海滩壁纸,错落的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他低头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在没穿什么紧身的训练服,还以为这次梦境又给他安排一个难以企及的身份,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盯着海豚看了一眼,那小家伙立马亲切地游近,拿湿滑的嘴尖拱他的小腿。
还没撸过海豚,夏濯伸手戳戳它脑袋:“这里就你一只?”
海豚吱吱呀呀地叫唤,一溜烟跑去推了个球来,想要他陪自己玩。
夏濯站起来想走,结果看它顶着球屁颠屁颠追自己游时又心软了,心想迟一点去找关渝舟应该不打紧吧?再说了,他不主动出击,关渝舟也肯定会来找他的。
他往后站了站,弯了弯指节:“扔过来吧。”
海豚很聪明,潜下水后借助尾巴的力量一跃而起,将球准确地往他在的方向抛去。
夏濯愣了一下,他调整位置举起手臂,将球接进手里,刚打算再丢回去,入口的方向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其他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这两天警方可能时不时来看看现场,你别紧张,C区那片维持现状就行。”
是他没听过的声音。
他抱着球往那边看过去,走到门口的人也同样看了过来,是个高瘦穿米色风衣的男人。
男人身后跟了一个穿着工装的经理,说话的也是这位经理。他气质有些像波伊尔,头发也是黑色的天然卷,模样大概三十露头。
男人先看见他怀里那个红白相间的球,随后才举手与他打了个招呼:“嗨,你好啊,你也是一个人吗?如果你——”
紧接着,高跟鞋急促的奔跑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熟悉的红裙一角率先从门边露出头,白夫人提着裙子嫌弃地从潮湿的地砖上迈过,快走的动作称得上粗鲁,直接把人给死死地抱住了。
“宝贝儿你在这啊,可让妈妈一番好找。”
夏濯被他勒得骨头咔咔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阿姨,你仿佛有什么大病。”
白夫人心酸地一抹眼:“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对我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妈妈的心都要碎了。”
“碎了好,碎碎平安。”夏濯挣扎起来,又怕会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憋得脖子都红:“夫人,我要窒息了。”
“不要和任何人搭话。”白夫人贴近夏濯的耳朵,飞快地说道。
夏濯顺着他的肩往后看去,风衣男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在等他的回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