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85)
他将烟盒揉得稀巴烂,狠狠地砸在地上又抬脚碾了碾,这才咬着烟嘴用一只眼睛看向关渝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厨师?对,我是这里的厨师。”
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原住民显得有些浮躁了。
他鼻子动了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嘴一抬咧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是从岛外来的,身上有烟吗?我闻出来了,你血液里都是令我沸腾的气味……”说完痴迷地打量着关渝舟裸露在外的肌肤,吞咽着唾液,像已经剥开他的皮囊饮下了让自己爽到极致的红色尼古丁特调。
关渝舟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痴狂,并未作答。
独眼男死死盯着他,已经握上了斧子的握把,“你口袋里藏了东西,是什么?”
关渝舟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会是你想要的烟。”
一听到这个字眼,独眼男被刺激到,一步步地向他走来,在有灯光的环境下不难看见斧刃上掠过的点点猩红。
关渝舟平静地看他举着能将人大卸八块的武器朝自己靠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将它给你。”
电锯男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舔了舔唇,“知道那只小耗子是怎么逃出去的吗?这盒烟是她给我的,我便替她在墙上开了一个洞。”
关渝舟眯着眼,直接把问题抛了出去:“被关押的患者名单在哪里?”
名单上会附有姓名和照片,拿到手比他一个个去找去对照要快得多。
“来找关押者名单?你们果然不是什么普通船员。”独眼男拍拍自己的肚子,直把那圈肉拍得啪啪响,“在这里,想要就进来取吧!”
他抬手举起了斧头,脸上的肉被震感带得不停颤动,鲜红的血从崩裂的伤口里一股股往外涌,他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所有的感官都被兴奋所麻痹了。
关渝舟觉得这种追逐战毫无意义。他顺势往左一滚,脊背贴在了冷冻室的铁门上,白气从缝中溢出,打在他的脖颈处,他并不喜欢这种冰凉的触感,眉间皱出昭示着不悦的几道纹,在原住民眼中又增添了乐趣。
“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蠢蛋。”独眼男嘲笑着他,并不急着接近,而是将进入厨房的门给关上了,制造出了完全封闭的空间。
他用的力气不小,门掼在框上,脚底的地面都被带得微微颤动。
封了退路后,独眼男仔细观察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人,想从对方的表情或是眼睛里看见惊恐,可惜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找到。
“你可能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脸拉下来,又尝试用言语来制造恐慌,“虽然你是客人,但是我私自处理一两个,院长也不会为了你把我丢下方舟。你会被永远留在岛上,你的尸体会埋入森林的地下成为枯骨。等以后这座岛下沉,你被水冲出地面,被鱼啃食——但也不错,成为大自然的养分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正好符合了你们这种人的思想,这么说我还算得上是帮了你一个忙。”
“是么?”
独眼男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依旧没有激起浪花。他胸腔来回几个起伏,指尖也抖动着,举起斧子直劈过去。
他想象着满壁被喷溅的血涂满的场景,想象着温热的液体下雨一样落在身上的样子,瞳孔骤缩、呼吸错乱得宛如嗑了药。
可他的这一下却落空了。
比其他笨拙的动作,关渝舟显得轻盈得多。经过有意的引导,斧刃准确撞在身后遮着的钥匙孔上,一团团被困住的冷气顿时冲破了裂隙,将铁门顷刻间摩擦得火花四射。
关渝舟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进口袋里,随着这原住民癫狂的吼声,掏枪上膛扣下扳机的一连串动作流畅到像已经训练过数不清多少次了。
角度刁钻,干净利落。
距离被单方面拉进,子弹毫无悬念地没入头颅,斧头在铁门上,刺耳的声音挣破了牢笼,喧嚣的雨声自远处传来。
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塌,闷声掼在地上。
烟嘴很快被血浸到透彻,独眼男斜眼看着站起身整理衣服的参与者,瞳孔里的震惊渐渐凝成不甘,他朝关渝舟伸出手,脸上疯魔的表情拆卸,此时只剩下渴望。
“烟……烟——”
关渝舟垂眸看他,从另一边的口袋中取出一根完整的烟。
这是他不知什么时候装进这套衣服里的,他这一周抽了太多,似乎都有了瘾。
他将烟丢在了原住民的手边,看着对方艰难地去抓,指尖碰到后,对方脸上绽出一抹哀伤,清醒得好像刚才发疯想砍人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名单……没有了,耶和华……毁了它……”独眼男粗粗地笑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涩得如磨过砂纸,眼底充满的是令人摸不清的希冀:“耶和华与我们同在,方舟……定会起航,和风一起……带回故乡。”
工作证随着他的咽气颠落下来,关渝舟捡起粗略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姓名很普通,身份的确是厨师,贴放照片的区域同样空着。
原本高信的工作证还看不出什么,但这个厨师证上那个方框里明显有纸张被撕下残留的痕迹。
他环顾一圈,将墙上的工作服拿了下来,从胸前的口袋中找到了被撕成两瓣的一寸照片。
和独眼男截然不同,照片上的人面相憨然,鼻子上还有一颗标志性的痣。
原来是冒名顶替的戏码。
《创世纪》中所记载,上帝耶和华指示诺亚建造一艘方舟,在洪水到来之际让方舟上的所有生灵得以存活。
而这原住民口中所说的耶和华和方舟又指的什么呢……
关渝舟触碰着卡在门上的斧子,尝试着能否装进道具仓,但失败了。它的持有者死亡,很快它也消失在了场景中,眼前只剩下一个被劈开一道缝源源不断冒着寒气的门。
他搜刮了一遍尸体,除了工作证一无所获,这个原住民口袋里只有十来根被咬得稀巴烂的烟嘴。他不再浪费时间,抽身推开了冷冻室的门,过低的温度仿佛凝聚成了一把利刃,不知从何而出的冷风刮得脸颊生疼,只朝里走了一步,手背和脸颊上细碎的绒毛便结了霜。
这里无法安装灯源,手电筒的亮度也因恶劣的环境而被削减一半,但依旧能看出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人形黑布袋。
他踩在冻成冰砖的地板上,随手扯了扯最近的那个黑布袋,但麻布已经和里面装着的尸体完全贴在了一块儿,再用点力气估计整片皮都会被一同拽下。
他对这种诡异的场景毫无畏惧之心,从门口到死角,挨个将所有的尸体摸了一遍,确保它们在这里至少存放了一周以上的时间,而夏濯不在其中后,这才重新关上门离开了餐厅。
虽然W先生告诉了参与者可以去餐厅用餐,但真正下了楼的只有关渝舟一人。
褚津是不敢再乱跑了,他洗完澡后就老老实实闷在房间里和余子昂一起消耗余粮,后者一提要出去他就连连摇头,声称本来就是过个场的,反正他是不想管剧情发展了,爱咋咋地吧。
介诚就是纯粹的没兴趣,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个木板,拿着他心爱的小刀坐在床头搞起了雕刻,虽然雕出来的东西四不像。
听见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时,他也没有升起多少警惕之心。
毕竟也是来来回回入梦不计次数的老手,但凡细心一些就会发现梦境的不对劲,他自然知道这里能制造出脚步声的只有参与者。他杀个人和杀鸡一样眼都不眨一下,又怎么会在意是哪只小动物路过了自己的领地?或者隔壁团队最好来个误入的小白兔,好让他能把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但是等门被推开,关渝舟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视线里时,还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的。
“……你和我住一间啊。”介诚缩了缩脖子,脸上本还在期待的神情瞬间收敛,将欺软怕硬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关渝舟瞥他一眼,用眼神来回应他的废话,那种阴沉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丢去睡走廊。
介诚最受不得他看向自己,顿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