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90)
介诚一不留神被她割伤了手背,嘶地倒吸一口气,抬脚将人踹出一米远。修女踉跄一步,像被仇恨蒙蔽了感官,迅速地重新扑上来,却偏偏正巧撞上了介诚守株待兔的刀口。
这场持续了不过分钟、硬碰硬的厮杀,以参与者的胜利而告终。
剪刀当啷坠了地,修女捂着小腹倒下去。她嘴唇半张,几个艰难地开合,仍在无声吟唱:天亮后我们会去哪里啊?
介诚甩甩手背上的血,一把从修女腰旁拽下钥匙,“女人疯起来真可怕。”
褚津抽抽嘴角,实话实说:“我觉得你更可怕,昨晚的小胖子也是你杀的吧。”
介诚捡回被他嫌弃的枪,嚷道:“那你可就真冤枉我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立马就把战利品上交给关渝舟,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关渝舟接过钥匙,两厘米宽的钥匙柄上有一对白色的翅膀,涂料上闪闪发光,和修女落在血泊里的指甲颜色一样。
“我真是头一回碰到枪这东西,也太难用了吧。”介诚舔着自己的血,盯着玻璃窗道:“但是我发现枪有另一个作用,刚才那一发子弹打出去后,其他声音好像能听见了。”
“昨天晚上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个人身上画了眼睛模样的涂鸦。”关渝舟望向一动不动的修女,想要证实某种猜测,他缓缓道:“看看她身上有没有。”
小胖子的涂鸦在肚子上,所以他们得除掉修女的衣服。
介诚转了转刀,将地上的人翻了个面。手背上的口子不浅,隐隐暴出筋脉,一不留神血就漫得满手都是。但这点伤改变不了他的神色,稳稳地用刀尖在修女服上割开一个洞,只露出肚皮。
褚津在看清的同时惊住了:“这是……”
修女的肚子上不仅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眼睛涂鸦,还有数个手指大的枪眼,密密麻麻。
第132章 囚鸟(十)
枪眼是旧伤,皮肉被子弹破开又重新长好,向外翻出留下难看的痕迹,贴在白皙柔软的身躯上触目惊心。
介诚了然:“难怪对枪反应那么大。”
余子昂略一沉思,说道:“昨天那个人身上也有伤,应该不是巧合。”
关渝舟微微眯起眼,将前后的线索在脑海里飞快整合一遍,对这次梦境的剧情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推测。他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打算去看看祈祷室里究竟有什么,才会让抢夺钥匙成为强制性的指引任务。
介诚扯下修女头上的白纱随意扎绕住手背,边在嘴里吐槽枪械的不称手边抬脚跟上。
祈祷室的门是铁打的,或者说整个管辖区的门用的都是这种坚硬材质。似乎是担忧患者会从灰楼出逃,因此在任何地方都确保能有一间临时的庇护所。
钥匙上的那对白色的小翅膀随着参与者的手腕转动而翩翩欲飞,不知门锁有多久没上过油,开启受了些阻力,但事实证明两者是相互匹配的。
十字架被折断堆了满地,氧化发黑的血渍从门口一直向里延伸,等候用的长椅歪七扭八地散落在一旁,最前方的长形桌上搭着的白桌布已经被染红,一个刺目的手印赫然盖在顶端,半边没入繁复的装饰纹内。
关渝舟掀开祷告用的护膝软垫,底下并没有藏什么东西。他很快将视线挪到了桌上一左一右摆着的烛台上,火柴乱糟糟地洒在地上,眼下的情景不难想象出曾有人躲避进来拼命地想要将其擦亮,却又因急躁而折断了一根又一根。
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
既然情况紧急,又身受重伤,那么为什么还要来祈祷室点亮烛台?真就死前还要忏悔祈祷吗?
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桌上这两个烛台无法移动,像本身就是与桌子一同打造的。往常很多机关都是靠旋转触发,他伸手握住冰凉的金属,确认无法旋转后,继而把目光投到墙上。
抬手可触的地方挂着一个木质结构的布谷鸟钟,时针与指针仍在运作,一旁的日记停在12月27日,与食堂门口供应板上一致。
此时的时间正巧走到了上午十一点,木钟上的小门被从内打开,一只涂白的机械小鸟从里头钻了出来,金黄的鸟喙一张一合,却没有人能听见清脆的报时声。
鸟喙开合十一次后,小木门重新关上,任由人的手怎么扣都扣不开。
关渝舟掀开表盘表面的防护罩,将指针向前拨快了一小时。没能休息的小白鸟再次钻出来,尽职地无声叫了十二次,这么摆弄几次后,它看上去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钟表而已。
余子昂一直站在旁边看他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应该是要拨动到某个时间点。”
“嗯。”关渝舟挑出一根被折断但头部仍完好的火柴,“把窗帘拉上。”
厚重的粗布立刻将本就不多的光严实地挡住,霎时祈祷室内昏暗一片。这种压抑又危险的氛围持续不过一秒,微弱的星火摇曳在关渝舟手中,随后依次点燃了左右两根蜡烛。
光表再次随之亮起。
【特殊事件】触发式引导向任务。
【特殊任务】祈祷室里藏着某个等待挖掘的秘密。
【特殊提示】墙上的钟似乎是秘密的核心所在,请小心触碰。
【额外奖励】无。
(任务倒计时10s)
十秒倒计时结束,原本墙上令人捉摸不透的繁复图案变了,烛光让原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显现了出来,杂乱的圆点和线条有规律地依次相连,以时钟为圆心围绕成了一个圆,满墙满眼的蓝紫色充满了神秘感。
余子昂视线快速一扫:“是黄道十二宫。”
涉及到了知识盲区,介诚也不嫌硌得慌,一屁股坐在了那片废弃的十字架中,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没听说过,你们整,我先歇着了。”
“这都不知道?”褚津嫌弃地睨去一眼,仗着之前余子昂给他恶补过的知识得意道:“就是人尽皆知的十二星座,巴比伦里占星术才会说什么十二宫。”
“真知道还是假知道非要告诉你?”介诚似笑非笑,坐实了无赖相:“反正我是不会动脑子的。”
要动脑那也得有脑子才行,褚津暗暗腹诽。
余子昂将记忆中的十二宫图与墙上对照完毕,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的视力一直都是个问题,眼镜也早该配一副新的了,有些艰难地半阖上眼:“最上面好像有字,您能看见吗?”
关渝舟稍抬下巴,念出了那行字:“‘祈愿海上再无风暴,天明我们便将起航。’”
褚津问:“这什么意思?”
余子昂说:“写下这句话的人应该在向神话中的双子座祈愿。”
希腊神话中一对兄弟在乘船远航时遇上了海上风暴,他们的头顶出现了星星,于是风暴便停了下来。因此航海的守护星便是双子星,冬天的黄昏到夜晚都可以在天空中看到它,很多地区的航海人在看到时都会向星星许愿此行平安。
这点并不难猜,只要对神话故事有点了解的人心中都有答案,但问题出现在双子星到底该对应着表盘上的几点?
褚津冥思苦想:“冬季的黄昏到夜晚……我们现在所在的梦境正好是冬天吧?那黄昏算作是几点?难不成还得取个中间值?”
余子昂冲关渝舟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他这方面的知识一直都不太广。”
褚津:“……”他默默竖了个中指。
“星象学中每一宫在赤经上都代表了相应的时间点。”关渝舟指尖拂过墙上代表了兄弟宫的图形,径直掀开了木钟表盘表面的玻璃罩,将时针和分针拨到了上午的七点十分。
兄弟宫中心位置的赤经就是7时10分。
门窗紧闭的房间内,一阵风将蜡烛唰地吹熄了。
突然到来的黑暗让褚津习惯性地去抓余子昂,还没摸到熟悉的人,一道白光却刺得他眼睛一痛,关渝舟举着手电筒在他面前一晃,随后打在了那个停止了运作的布谷鸟钟上。
只会准点打开的小木门此时竟然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