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下(99)
结果一听这话,那个人好像觉得这种刺探彼此在想什么的对话很有进行必要般开了口。
“是么,看来你和我之间因为当年那些事而留下的芥蒂还是如此深啊。”
“非也,来者,你误会贫僧了。”
大势至这么很平地拿着染红了的羽毛扇子,手握一串鲜红的佛珠对着天边虔诚地做了个揖扯了扯嘴角回答。
“佛门有言,众生平等。”
“众人立场不同,没什么讨厌不讨厌,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我也觉得自己是对的,从我们当年走上不同的道路开始,每一个人未来做的事也注定了,凭着心中一口气去发怒,互相保持厌恶,或者是搬出一些小孩子都不信的大道理,再从道义上谴责彼此是什么好人坏人根本没有必要,大势至尚且不是什么一个完美的好人,你也不是。”
“佛教自教义存在,即遵循除魔卫道,度化众生之职,但如果我佛内部的教义真的是完美无瑕的,你身后这些胸膛已经是黑色佛骨,还长着慈悲面的叛佛又是怎么来的。”
“成佛原本是一个僧人毕生修行佛法的终点,但如今内里却早已经埋下腐烂祸根,这个祸根不完全来源你,它就像是欲界内里一样的那种拉人入地狱的力量,超脱于三界外,不灭于六道中,唯有用‘欲毒’二字来解释。”
“当然,这种‘欲毒’也不来源于任何一个单独个体,只因为一棵曾经再高的大树到了一定年纪,外部不仅被虫子蛀空,内里也会被自己人的无用而放任枯朽腐烂,这棵从根里向外面烂出来的树已经无药可救,这甚至不全部是蛀坏树的虫子的错,而是到了一定时候,一座大厦内部终将会有这种腐朽。”
“这也是为什么你能成功设下这个局,大雷音寺也没办法去正面号召十七万佛应战的缘故。”
“这世上现在哪里还有坚定捍卫佛门的十七万佛,有的只是一个个轻易就能听信他人,没有自我人格,没有分辨能力,连人都快已经不如的……腐败内里罢了。”
“而说到底,我自己也不是不对现在眼前这样的佛门感到失望,背叛的蛀虫,自私的同类,这棵腐烂的大树现在被你当众撕开了外衣,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而如果现在的佛门真是个团结一致,光明无畏的地方,我刚刚挨了你十几掌就差死了,为什么我身后除了日月光和三子,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和你叫阵。”
“因为,这里的每个人心里也都怕死,怕你这个魔,他们不敢真的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前一个魔头是谁,后一个魔头又是谁,其实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没什么区别,这个被推出来死的人昨天可以是顾东来,今天可以是大势至,明天或许就是日月光,大家也不在乎,永远讨伐异己,才是有人存在的地方。”
“说到底……大势至……现在还是一个人在努力孤军奋战罢了,我甚至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一点,你觉得我会有芥蒂么?”
“……”
大势至这说的粗暴直接,根本没给所有人留所谓下面子不面子的,但这种刀子一样的话,却也把佛门内里的一些盘根错节千年从来没有人说出来的隐秘火星子点的太旺了。
——外部腐烂,内里腐朽。
一旁在周围被密宗再度集体号召过来,打着正义旗号的观战的佛门弟子被直接戳破自己心思,脸皮发烫,活生生像被人不客气地打了两巴掌。
但大势至说对了,他们确实也都不敢上去送死,也只能躲在后头。
毕竟,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即有纷争,即有自己的私心。
哪怕他们都是一群出家人,也不例外。当他们人站在这里,再一次打着佛门的旗号来讨伐这一个再度从幕后被揪出来的魔头时,他们也只是追逐讨伐本身能证明自己是正义一方的快感而已。
大势至现在这么说,即当众把佛门众人来再就里里外外都边置的遮羞布给第一次撕破了。
众人包括一下明白过来自身处境的日月光心里听得发冷,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身后的人未必真靠得住,而大势至这种肚子里盘算地比很多人都要多的人,其实早就把什么都看明白了。
“确实啊,佛门可从来不是什么讲公平和道义的地方,慈悲者,往往要先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能先看破一切呢。”
那个人看这一群人被大势至讲的脸臊红了,闻言也抵着下巴赞同他观点一般地奚落俯瞰状出声。
“而且,你们四大菩萨几个师兄弟之间哪个不是手上杀人比谁都多?这么多年,你们自己不也是内斗得厉害,文殊普贤和你们这一边本来就不对付,观音那个家伙当初也坑过你们所有人一把,连你大势至自己也不是什么完美的菩萨,算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呢。”
“以杀证法,杀业证佛,从来才是你们这帮双手杀人也从来没比魔要少的和尚用来维护佛门教义,排除一切异己的办法,你正因为把什么都看透了才能活的比人好,大势至,既然你早就把一切都看明白了,为什么不早点选择更快活简单的方式和立场呢。”
“没有为什么。”
听到他果不其然又来了,顺着他的意思刚刚说了半天的大势至却也抬起下巴,以一种从容却也直接到对一个文化人罕见的粗口对着对面这人来了句道,
“因为,贫僧能和世上任何人坐下来谈合作,却就是看你不顺眼。”
“您这种根本没种,也不是东西,对女人,对亲人都下作都极点的垃圾不配在众人面前说什么立场,您过往的垃圾人品和下作为人,每一件说出来都丢人现眼,您就算再玩这种把戏多少次,再用您所谓赢来对付别人多少次,也不能改变您根本是一个真正的垃圾的事实。”
“大势至就算也是个做人虚伪的败类,是条狼,也不会和一个垃圾中的垃圾走到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好吧,那我也实话承认,我们永远做不成一路人,那么……我佛如来现在的下落呢,你也真的一点不关心,大势至?”
一掌拍在膝盖上大笑起来,那个和大势至心性不相上下,被他开口骂了也不生气,思考的角度颇为奇妙的‘神秘人’这时又这么问。
“你要是真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目标,就不会现在只是拿着一只玩具兔子在这里故布疑阵。”
“虽然我无法去猜测你的每一步,但你拿着这个东西给我砍的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个缘故,一,这本来就是一只兔子,所以你只能拿着它和我嘚瑟,二,这不是一只完整的兔子,所以你现在在让它变得完整。”
哪怕受了伤危在旦夕,一旦说清楚了脸色也气定神闲了许多的大势至抬起自己一双黑色眼眸,坦然地扯了下没有血色的嘴角,却依旧靠着一张嘴能正面抗下眼前这一局,并像是完全能猜到他这个人的为人处世般开了口。
“嗯?看来你这么久了你的脑子还算在,不过倒也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这确实不是一只最初完整的兔子,因为……在我从那边那一位小朋友家里找到‘它’时,‘它’就是一个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不会说话的兔子。”
“我当时可是都被这一出可差点被骗过去,毕竟我要找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那个藏着人的地方明明有味道,却找不到人,那这个人会被藏在哪儿呢,但谁让我实在太清楚你们这些人玩的花招了,所以,当我把这只看上去是死物的布娃娃一把抓起来,你们猜怎么着?”
“‘它’太小了,却是个很聪明的小宝宝,却当被我一把抓住时害怕到忍不住抖起来,手脚软趴趴蜷缩在这个玩具里很微弱地哭鼻子……不敢太大声,只说要找自己哥哥回来……”
“原来,有什么人把一个小孩子的三法单独取出来放在一个不会动的兔子里,又把这具本属于小孩子的身体,也就是一根佛骨另外藏在了什么别的地方,你说,我除了那里头的三法抓出来,再把这只兔子专门带来给你们看看谈一谈我们之间的筹码,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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