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ABO](39)
“这孩子眉眼长得像筱儿……”
奶娘看着小孩儿红红的还有些皱巴巴的皮肤,咧开嘴笑,“皇上慧眼,这仔细一看,当真是同公主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崇义帝挺高兴的,“‘海边佳树生奇彩,知是仙山取得栽。琼蕊籍中闻阆苑,紫芝图上见蓬莱。’筱儿此生又最爱海棠花……”(节选唐代诗人李坤《海棠诗》)
“不若这孩子,便叫棠儿如何?”
奶娘立刻将崇义帝讲过的话记录了下来,“皇上高明。”
闻字辈后便是书字辈,可写做书,也可做舒字,崇义帝便给这孩子起名作方舒棠。
小孩子睡得快,奶娘抱去一旁喂饱了,抱回来时便已经睡着了。
崇义帝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暂时离开,他一夜未休,此刻也有些疲倦了,便坐着步辇往未央宫去。
林公公低着头跟在步辇后面,一名蓝衣的小公公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林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冒冒失失的小公公拉到身边,抬眼看了看还闭着眼小憩的崇义帝,眼神极不友好的上下打量着那小公公,“你是哪个宫里办事的?怎得如此冒冒失失?”
那小公公面色焦急,见拉住自己的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连忙将叶府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给林公公。
“你说什么?叶将军怎么会……”
“咔嚓——”
密谈的二人听到声响抬眼去看,便见着崇义帝睁着血红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二人。
“你说什么?”星愿。
“再说一遍。”
林公公明知道那红红的眼是因着熬了一夜未眠才留下的,却还是莫名地恐惧和胆怯,抖着唇将那小公公的话复述给崇义帝。
“可有证据?”
小公公连忙将方闻卿交给他的那封信递了上去。
纸张褶皱,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迹和水迹,好似有谁曾紧紧攥着这张信纸痛苦流泪过一般。
崇义帝阖上眼,重重地喘息了几下,手中的信纸脱落,猛得便向一旁栽倒。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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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元深面无表情地站在叶老太太的房门外唔唔唔。
大夫拎着箱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将房门关好。
“怎么样?”
大夫叹了口气,“老夫人这是急痛攻心,再加上心中有郁结,这才昏倒。”
“先前开的那副方子似乎也没什么效果,先生仔细瞧瞧,可还需要添些什么药材?”
方闻卿从长廊走来,他刚才将那封信和叶府的消息传进了宫中,这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大夫拱了拱手,垂眸思考了片刻,“这……依老夫看,如今老夫人的情况,还需从根上调理才可见效啊。”
方闻卿二人皆是沉默。
如何从根上调理?
若是叶韫当真出了什么事,怕是如何都不能调理得好了罢?
大夫知道这二人因着什么为难,摇着头叹了口气便走了。
大夫一走,二人便陷入了沉寂中,叶元深呆站着了片刻,回手揽住方闻卿的腰,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青年,大手在青年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从昨日起,你便没有好好歇息过,你不觉得累,孩子也会受不了。”
方闻卿动了动嘴唇,却被叶元深的一个吻给堵住了。
“乖,现在没什么事,父亲的信也不能被全部证实,所以,为了我,也为了这个孩子,现在回去好好歇息,等你醒来再为我分忧,好吗?”
方闻卿抿了抿嘴,低下头,良久才微微点了点,转身乖顺地带着柏云回到了别院。
他现在的身体条件确实不允许他日夜操劳,只有养足了精神,才好同叶元深一同支撑起因叶韫意外而岌岌可危的叶家。
可方闻卿却不知,这一觉醒来之后,叶元深早已将所有的一切揽在了自己肩头,且带着军队向西北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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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台上凌乱地摆放着一堆奏折,最上面放着一张褶皱不堪的信纸。
是林公公刚刚才送来的东西。
方闻靖一早也听说了叶将军的事,忍着内心的震惊,火速从西北附近的几座城池调集兵马,派遣将士前去支援。
“殿下,叶小将军求见。”
方闻靖愣了一下,道了一句“宣”,便又低头翻看那信。
叶元深疾步走了进来,见方闻靖抬眼看他,便噗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方闻靖连忙起身,“叶小将军这是为何?”
叶元深也见着他手上拿着的那张信纸,心下更是坚定,“殿下,元深愿亲自带兵支援西北!”
“本宫知道将军救父心切,可是你叶家上有老母,下有还未出生的孩子,本宫做不到就这样放任闻卿和叶老夫人就在叶府无人照看。”
叶元深还欲言,方闻靖立刻摆了摆手打断他。
“不必多言,此事我已交由萧将军去办。”
第九十三章
方闻靖拒绝了叶元深后,便一直坐在桌前处理政事,直至入了夜。
夜风有些冰冷,呼呼地刮了一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下子便将摆放在窗边不远处的蜡烛浇灭了。
倏然昏暗的房间,引得侍候在一旁的小公公终于僵硬地动了动。
“殿下,该休息了……”
方闻靖摇了摇头,起身将被浇灭的蜡烛点上,吩咐一旁的小公公将窗关好,烛光晃动,将身影映在窗纸上。
叶元深抬眼,见着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出来或召见他的打算,便又垂下了头。
雨水顺着下颚滴滴成串地砸在地面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方闻靖抬头,见那小公公立在身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这副表情?”
小公公弓下身,“殿下,叶小将军在外面跪了好些个时辰了,这外面又下起了大雨,您看……”
方闻靖挑了挑眉,“他还不肯走?”
小公公低着头,“是……奴才怎么劝都不管用……”
方闻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良久后才开口:“去把他叫进来。”
小公公连忙应了一声,取了把伞,便匆匆将叶元深接了进来。
叶元深低着头进了房间,身上的雨水淋湿了脚下的毯子,晕开一片片的水渍。
方闻靖拿他没办法,实在有些头疼,终还是摆了摆手,妥协,“本宫只给你五万精兵,到了西北,一切听从萧将军的指挥,切忌莽撞行事,不然本宫定要治你的罪。”
叶元深心中一喜,连忙跪下,“多谢殿下!”
“元深定平复西北,攘除奸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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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秋分,天便渐渐凉了。
方闻卿披了件长衫站在谢筠的房门前,面色平淡的很。
盛阮焦躁地站在一旁,一会儿倚在廊柱上,一会儿又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产婆进去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站在外面的几人只能听见房间内传来谢筠若有若无似乎掩在被子里的十分压抑痛苦的叫声。
叫得盛阮心都快碎了。
若他当初知道和元男人生孩子竟会如此痛苦和危险,他定也会放下私心,不会让谢筠如此受罪。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
盛阮一下子瘫软,倚在房门上,抬头一抹脸,堂堂男儿,竟流下了热泪。
产婆推开房门,见盛阮紧张地盯着她,忍不住便笑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盛阮可以进去了。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盛阮接过孩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小孩子暂时还看不出性别,但应也是和元或乾离,不论随了谢筠也好,还是随了盛阮也好,从此以后,都会是这二人的心头肉,掌中宝。
方闻卿跟着进了屋子,产婆怕产夫冷了没力气,房间内烧了足量的碳火,比外面暖和得很。
方闻卿上前看了看那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还有些皱巴巴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再抬眼,见着谢筠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便忍不住心口一痛。
方闻卿将孩子递给站在一旁的奶娘,没开口打扰二人,便转身离开了。
叶元深已经独自离开四五日了。
听闻是祈求了太子殿下,这才能调集精兵,天还没亮,便悄悄地出了城门,一封口信都不曾留下。
方闻卿又气又担忧,立刻到宫中求见方闻靖。
方闻靖被这对固执的夫夫搞得头疼,见着方闻卿一脸的不肯接受,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安抚了几句,便见着昔日自己最宠爱的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痛。
“你怀着身孕,切忌过度思虑,西北那边有萧将军照看,不会出什么事情。”
方闻卿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开口,“殿下,您说为何本被击退的匈奴会突然向中原发难?”
“元深平复西北不过才过去短短一年。”
“匈奴缘何会在短短的时间内重振士气,再向中原讨伐?”
方闻靖再次拿起叶韫手下拼死带回来的信,“叶将军的信上只寥寥提过几句,并不能断定匈奴的情况。”
“但看其言辞所述,似乎是更换了一位新的塞王,而具体如何也不得而知。”
方闻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钝痛,忙起身同方闻靖告辞,回到了叶府。
叶老太太好几日不曾下床了。
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时常做着无法挣脱困苦的梦。
她梦见叶韫在同她道别,叶元深跟在他的身后,见她望过去,笑着叫了一声母亲。
叶老太太怎么也忍不住泪水,拼命拉住叶韫的衣摆,询问他在哪里,还好吗。
叶韫笑了,身影倏然便模糊了起来,且渐渐远去。
叶老太太惨叫了一声,猛得坐了起来。
方闻卿吓了一跳,连忙握住她冰凉的手,叫她:“母亲,母亲!”
叶老太太转过头去看他,泪水糊了一脸。
方闻卿见着这个平日里笑呵呵,富态得很的女人如此憔悴,心里也难受得紧。
“闻卿啊……你父亲说,他先走了……”
“他走了,我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办啊!”
方闻卿沉默了片刻,拍着老人的手,轻声安抚,“会没事的……元深会把父亲救出来的……”
“若是父亲平安归来,见您病了,心里定然十分难过。”
“您也要相信元深,他可是英勇善战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