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ABO](36)
前面聚集了一大群百姓,围在一起熙熙攘攘地不知在说什么,走得近了,才听得见内容,似乎是有什么人在争吵。
方闻卿又掀开帘子,眼神示意盛阮前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原是这条街上一家卖包子的商铺老板,见着有个穿着破烂似乎是从西北逃难而来的孩子跟着一名男性乾离蹲在墙角下,到了晌午时候也没见过吃着东西,那包子老板便心软,包了两个包子给那孩子填饥,谁知道被一旁的难民看到后,便也一拥而上,前去讨要。
老板心软,又包了几个,却见来讨要的人越来越多,面色便沉了下来,似有赶人的意思,这才与其中几名难民起了争执。
方闻卿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摸出一袋银两来,放到盛阮手上,“去把这条街上卖的包子烧饼全都包了分下去,银两若是不够,便叫他们记好数目,改日到叶府去讨。”
盛阮忙点了点头,拿着银两去买吃的。
方闻卿对着坐在马车外面的柏云挥了挥手,“我们先到医馆。”
医馆外也聚集了不少受难的百姓,医馆的药徒们个个捧着米粥分发下去,见着位锦衣玉食的貌美公子下了马车,有胆子大的便噗通一声跪在方闻卿面前,嘴里一边叫着公子,一边祈求施舍。
那些药徒们脸都绿了,连忙喝道:“休得无礼!”
“你们面前的可是皇亲国戚!淮阳王府的世子殿下,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
那些人光听着个皇亲国戚,觉得拯救他们的人来了,哪还顾得上药徒们的劝阻,便只想着扒着这么根“救命稻草”不放了,更是哭喊着求方闻卿施舍了。
方闻卿身上带的银两不多,且刚刚全都拿去给街上的难民们买了吃食,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群在医馆附近的难民知道这里有免费的米粥可以喝,自然是日日赖在附近,比其他街上的难民过的日子要舒服得多,面色也好上不少,此刻再来讨要,便颇有些贪得无厌。
方闻卿寻思着回去后便叫柏云带些银两送到医馆,想医馆中日日免费的米粥,自然也有些入不敷出,若是再继续下去,医馆中的大夫们也免不了要饿肚子,便绕过这群人往医馆里面走。
这群人见着这人竟无一丝表现便想离开,登时就有些不满了,尖着嗓子嘲讽,“京城里的人物果真傲气得很,一点银两都舍不得,就这么看着我们这群百姓挨饿!没天理啊!”
那人声音又尖又细,方闻卿皱了皱眉,回头见是位坤洚女子,此刻抱着个半大的孩子,一旁的乾离丈夫正一口一口给孩子喂着米粥。
那人骤然对上方闻卿的眼神,愣了一下,气势有些减弱,见周围来往着的百姓都停下来看着她,不由得又挺直了腰杆,瞪着方闻卿,“公子好生气派!看看公子细皮嫩肉的,肯定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吧!哪像我们,没日没夜地逃,好不容易逃来了京城,以为日子安稳了,原来这京城里的人个个都不欢迎我们!都盼望着我们早点去死!”
药徒们被气得面色涨红,差点当众摔了碗。
这女人当真狼心狗肺,他们在这附近蹭吃蹭喝了好几日,不是医馆怜悯他们,他们早就被饿死了!怎还好意思信口开河,污蔑人清白!
路过的百姓也停下来看戏,有认识方闻卿的,便也疑惑着开口。
“刚我还见着叶夫人的随从在街上买了包子和烧饼发给街边的难民来着,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小气之人?”
那人本也是悄声同一旁的人耳语,怎奈一时寂静无人开口,这段话便也被众人听了彻底,顿时看那女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嫌恶,更是同情起了被无缘无故泼了脏水的方闻卿和医馆。
一旁的乾离男人见形势不对,立刻扯了扯女人的袖子,却被恼羞成怒的女人一同牵连进去。
“今日我偏就不低头!你若真的不拿出银两来!那我,那我就闹到衙府去!”
人群一下便炸开了锅,窃窃私语着。
这谁人不知那衙府如今在叶小将军的掌事下,这人要闹到衙府去,这不是到人自家的地盘上告人嘛。
且她又毫不占理,在皇城脚下欺负深受宠爱的世子,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柏云抬眼瞪了那女人一眼,浅绿色的眼眸反射着光芒,仰头看时,颇有些精怪之感,引得女人惊呼了一声,连忙躲到那乾离男人身后。
方闻卿抬手拦住意欲上前的柏云,理了理衣摆,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姑娘与我何亲何故?”
女人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答道:“自是无亲无故!”
“哦,那姑娘为何如此理直气壮?”
“我……”
方闻卿面色沉了下来,“且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姑娘如何觉得这医馆每日向难民提供米粥一事?”
“自……自然是理应如此!”
“医馆可是欠了姑娘银两?姑娘可是对医馆有何恩情?”
“若是皆无,你又缘何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一碗碗从大夫药徒口中省下的米粥?!”
方闻卿难得发了脾气,一时觉得头晕目眩,便大口喘了喘气,“医馆大可以放任你们的生死,京城也大可以关紧城门,拒绝难民进入。”YXZL。
“既已入了京城,便没想过将你们赶尽杀绝。”
“几月前来的一批难民早便离开了医馆,寻些谋生的手艺,虽不如从前日子好过,但也算是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
“切忌一味地想着接受别人的施舍,帮得了一时,又如何帮得了一世?”
第八十八章
方闻卿没空再理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带着柏云快步进了医馆。
京城中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难民,若说宫中并不知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却还迟迟没有动作,引得方闻卿内心颇为疑虑。
盛阮分发了包子和烧饼便匆匆到了医馆,被一群围观看戏的百姓吓了一跳,连忙挤了进去,便见着方闻卿潇洒转身进入医馆的一幕。
百姓们认得他,见他来了,七嘴八舌地将刚刚发生的事讲给盛阮听。
盛阮是个乾离,又生得高大,那女人敢为难方闻卿,自然也看出了对方是个坤洚,谅他也不会当街对他们不利,但此刻又来了个不好惹的乾离,看上去似乎想为刚刚那个坤洚撑腰,登时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他。
盛阮没心情教训一个手无寸铁的坤洚女人,冷哼一声便想离开。
敢欺辱到方闻卿头上,自是有的是人替他出头。
那女人躲到一旁的乾离男人身后,手中抱着的孩子也差点因为害怕而丢出去,那男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么个泼辣的女人好上的,乍一对上盛阮的视线,整个人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猛得跪倒在盛阮脚下。
不打算计较准备离开的盛阮:“……?”什么情况。
男人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大人,我家小女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计较,小人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盛阮摆了摆手,“你有何得罪我之处?”
男人哽了一下,又重重磕了个头,“请您宽宏大量,向刚才那位公子美言几句,我家小女子实在不懂事,是我不周,是我不周!”
磕着磕着就开始扇起了自己的耳光,直扇得两颊红肿,而他身后保护的那个女人却渐渐面露鄙夷。
同为乾离,怎么自家的男人就这般没出息?当真是丢了她的颜面。
若是她的乾离是面前这个高大的乾离……
那她岂不是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哪还用得着流露街头,这般受人鄙视?
这样想着,面上便不自觉的露出痴迷,臆想之中,盛阮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眼见着围拢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盛阮直觉头痛得很,叫那男人起来后,便快步进了医馆。
方闻卿刚巧抓完了叶老太太的药,便见盛阮急匆匆地进来,“怎得这般匆忙?”
“那女人诚心将事情闹大,医馆外面围了不少看戏的百姓,待会儿我便去把马车停到后门去,您从后门离开。”
若是从大门走,肯定免不了一番纠缠,方闻卿点了点头,也不想惹得一身腥,便也同意了盛阮的提议。
且他今日有进宫面圣的打算,自然不能因着不讲理的蛮人再耽搁了。
方闻卿带着包好的药包,便带着柏云从后门出去了,一旁接待的药徒面色愧疚,频频向方闻卿请罪。
“无事,你们医馆也实数好心,无奈遇上了这样的泼皮,我又怎会再怪罪于你们?”
柏云先爬上了马车,将马车停到一旁等候。
“想必医馆日日提供米粥,应也是入不敷出了罢。”
那药徒面色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这种事情要如何开口?道他们一片好心喂了狗,最后连自己都吃不饱了?岂不是白白叫人笑话了去,若是让老先生知道他同他人闲言碎语此事,定也会狠狠责罚他的。
“不必紧张,”方闻卿笑了,“我原也有资助医馆的打算,你且向我转告老先生,闻卿自愿提供银两,也请医馆的众位多多帮助周边的难民,且算是替闻卿行善积德。”
药徒愣了一下,这种事是该拒绝的,但想起自己还空空的肚子,潜意识中在警告自己,白白来的银两为何不要?!良心上却又备受煎熬,一时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方闻卿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同那还呆愣着的药徒笑了一下,便吩咐柏云回了叶府。
叶老太太晌午时睡下了,这时还没起来,方闻卿便将药包递给了叶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又吩咐了刚刚回府的盛阮去取些银两送到医馆。
这才坐上了马车往宫中去。
方闻卿到的时候,一名红衣公公正垂着头站在崇义帝的寝殿外。
方闻卿走上前,同林公公拱了拱手,“皇上是在休息?”
林公公压低了嗓音,“夫人来得不凑巧,皇上刚歇下不久,您今日白跑一趟了。”
崇义帝很少会在白日里待在寝殿中休息,在方闻卿的记忆中,他是一个仿佛永远都在处理政事不知疲倦的人。
方闻卿不疑有他,“待皇上醒了,烦请公公通报一声,闻卿改日再来拜见。”
林公公连忙点头,叫一旁的小公公去送方闻卿。
待方闻卿走后,寝殿中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何人来拜见?”
“回皇上,是叶少夫人。”
殿内久久没有回应,林公公以为崇义帝休息了,却又听见殿内淡淡地传出了一声知道了。
好些日子前,崇义帝便累倒了过去,身体每况愈下,却似乎有什么心事埋在心里,每每提及西北平乱的叶将军,总会忍不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