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84)
窦玉一听是谭妃传召,立马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却被明景宸冷幽幽的眸子看得浑身一僵。
只听这位长相俊美的公子对自己道:“窦大人,你还嫌惹出的事不够大么?”这话直白得几近刻薄,让窦玉本就薄的面皮一下涨成了猪肝色,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明景宸看了眼外头刚爬上窗格的月亮,道:“如今王爷不在,王府里只剩内眷仆从,两位是外男,还望你们谨言慎行,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再生波澜。天色也不早了,你俩还未用过膳罢?”
窦玉刚要推脱,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发出几声饥饿的肠鸣,顿时窘迫难当,连忙用宽大的袖子此地无银地将腹部遮掩了起来。
明景宸并无取笑之意,反而向两人赔了礼,“是我疏忽怠慢了。金鼓——”
金鼓立刻应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垂手侍立,等候吩咐。
“遣人去膳房传一桌晚膳给窦大人他们,并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金鼓现在唯他是从,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立刻屁颠颠地出去传话了。
明景宸又对窦玉他们道:“两位先用膳,等我去见过谭妃娘娘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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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不情之请
金鼓跟着明景宸往褚玉苑走,边走边偷偷对着人家的背影神游。
他很是庆幸,还好有景公子在,要不然今晚的王府可就真乱了套了。王爷果然有眼光,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瞧瞧今晚景公子的行事作风,竟比谭妃娘娘还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他想得出神,压根没注意脚下,冷不丁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在了花圃里。抬头就见明景宸正往这边看过来,金鼓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像只京巴犬似的小跑着追了上去。
明景宸嫌弃道:“冒冒失失的,想什么呢?”
给金鼓十个胆子都不敢将方才心底编排他的话摆到明面上说,只好装傻充愣道:“没想什么,是方才石头缝里突然蹿出一只这么大的老鼠,小的吓坏了,才差点出了洋相。”
“哦?是么?”明景宸似笑非笑,眼眸亮如寒星,似能望进人心底,金鼓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在明景宸没想和他多计较,轻轻放过了他。
两人穿过大半个王府来到了褚玉苑,此时院落里静悄悄的,廊下点着三四盏宫灯,朦胧的光影投在台阶下的山茶花上,刚露头的花苞如同青玉镶红宝制成的一枚枚铃铛,玲珑可爱至极。
两名侍女端着水盆手巾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等急了的绿蜡,对方一见到他俩,面上一喜,先恭恭敬敬地朝明景宸福了福身子,又将帘子打了起来,笑道:“娘娘就在里头,公子请进。”
“有劳姑娘了。”明景宸迈上台阶走了进去。
金鼓正要跟着一道儿去,却被绿蜡拦了下来,她不客气地冷哼道:“磨磨蹭蹭的,娘娘都干坐着等半天了。事情办不好还有脸进去,外头候着罢。”说着将帘子甩在他脸上,自己进了屋。
金鼓摸着被甩疼了的脸蛋,朝里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站在外面当起了门神。
谭妃的屋子和她这个人一样,都给明景宸一种优雅恬淡的感觉,也许是寡居的缘故,她的衣裙钗环并不如何华美夺目,脸上也只是略施粉黛,眼尾生了一两条细纹,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却掩盖不了她的温婉秀丽和端庄气质。
而此时谭妃也同样在打量他,当第一眼见到明景宸时,她不由地露出惊艳的神情来,未等他向自己行礼,就让绿蜡看了座。
明景宸谢过之后大大方方地落了座,既无胆怯也没有束手束脚,这不免令谭妃又高看了他几分。
谭妃越看他越觉得此人出身来历不凡,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自己这间屋子虽没有多么富丽堂皇,但也布置得精致考究,却关不住这位景公子的通身气派。
此人容光之盛,气宇之贵,将屋子贬得如同一间陋室,这样一来,反倒让谭妃这个主人有些不自在了。
绿蜡给两人上完茶后,静立在门边以防有闲杂人等靠近。
谭妃只把茶盏托在手中,也不饮啜,问明景宸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明景宸微垂下眼帘,碍于她女眷的身份,并不直视于她,只回答说:“在下姓景名沉,从南地而来,承蒙王爷信任,如今是王府的门客。”
门客与正儿八经的属官不同,他们不是王府中的正式官吏,大多因为自身才学能力出众被达官显贵招揽在身边为其出谋划策。这些年,天下已现乱象,很多财力雄厚的野心家都蓄养了大批的门客充当谋士,以期在将来的风云突变中为自己和家族攫取更大的利益。
就谭妃所知,近年来,高炎定在安宛的一处别院中就养了几个能人异士,往日里时不时会招他们来王府中问策。
所以当明景宸说自己是门客的时候,谭妃并未怀疑他的说辞,只当他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公子,因走投无路才投奔了高炎定。毕竟绿蜡说,看到金鼓跟随在他左右,又能出入王府内院,想来这位景公子必定很受高炎定的信赖和看重。
谭妃赞许地点点头,笑道:“景公子年纪不大,又一表人才,王爷能得你辅佐,如同猛虎添翼。方才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全仰仗景公子,这府里才未引起大的骚乱,我替王爷先谢过你。”
“您言重了。”
谭妃见他面上淡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感到多么的受宠若惊,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她道:“王爷的去向,景公子应当比我知道得更为详尽。我是王爷的嫂子,都说长嫂如母,我待王爷的心与待小郡主别无二致。所以,还请你如实告知,王爷现下究竟如何了,是否真的……真的……”谭妃不敢把那些困扰在她脑海里的糟糕猜测说出口,就怕一个不吉利,猜测成了现实。
明景宸心底叹了口气,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他为了取信与谭妃,谎称自己是高炎定的门客,现在看谭妃的模样和态度,敢情是把自己当成了溺水时唯一的浮木,不仅希望自己能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估计接下去还要自己出谋划策,设法迅速迎回高炎定以此来安北地的人心。
他在心里把云州大营里的那帮武夫痛骂了好几遍,这帮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关心则乱之下竟然让人公然带着那条断臂一路从鹭山到镇北王府地招摇过市,这是怕没人知道高炎定可能被困戎黎,存心要给他大肆宣扬一番才甘心吗?蠢不可及!
高炎定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手底下究竟养了些什么蠢货废物!
谭妃捏着帕子,眼眶沁着热泪,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此时明景宸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听了金鼓的话,一时冲动出了那个头,现在悔之晚矣。可要他丝毫不顾念谭妃,当场甩袖而去,他又做不到。
可要他如何与谭妃说?
实际上他对高炎定的事知道得并不多,这厮很少会在自己面前提及军务公事,这次对戎黎的行动,自己知道的还不如金鼓来得多。
可又不能对谭妃如实奉告,说自己一概不知。
无奈之下,他只好现编现卖,至于谭妃会不会信,那他就管不着了。
明景宸道:“还请您放宽心,王爷不打没胜算的仗,临行前,他与几位大人、将军针对此次深入戎黎的计划做了详尽的谋划,据在下所知,算得上尽善尽美了。王爷和高家在北地经营多年,戎黎又是老对手,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那边自有王爷安插多年的眼线和内应助他顺利奇袭。不过其中的内情因涉及到机密,在下不便告知与您,还望您宽宥。”
“至于那条断臂……”
谭妃一想到那条手臂还有那枚眼熟的墨玉扳指,一口气不由地吊起,“怎样?”
明景宸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波澜,他道:“也许是帝京那边,也许是戎黎人故布疑阵,不管是哪方势力所为,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要我们自乱阵脚,从安宛内部下手从而达到令王爷自顾不暇,腹背受敌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