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125)
但明景宸自有他的考量,“就安置在听雪堂里就近照顾罢,梅姑,你去和金鼓说一声,让他去请大夫来。”
“这……”梅姑很是为难,在她看来,这人不过是个私逃的军匠,直接交给官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把人带回听雪堂实非明智之举。
明景宸自然瞧出了她脸上的迟疑,只好耐下性子与她解释道:“梅姑,如果我没料错,佩州出事了。”
“什么!”梅姑眼皮一跳,惊骇莫名。
佩州与云州接壤,位于北地西南部。如今镇北王跨江去了湄州,一旦佩州出事,若是真的闹将起来,何人能辖制他们?
况且自开年以来,针对高炎定和镇北王府的事还少么?
难道这又是一次趁王爷不在北地借机滋事的阴谋?
梅姑越想越忧心忡忡,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她如今对明景宸这个人的能力和人品抱有十成十的信任,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深信不疑,“公子是觉得这人是个关键人物,所以要他住进听雪堂里好确保他的安危?”
明景宸道:“佩州是重中之重,它对高炎定来说无异于是他的要害之一,那边一旦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犹如断了他两条臂膀。”
梅姑听他将后果说得这般严重,再不敢质疑明景宸的任何决定,等马车驶入王府,她就先一步下了车驾去找金鼓了。
金鼓的动作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大夫带到了听雪堂。
仍旧是老熟人,先前的那个军医。
军医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回不是给景公子瞧病,不过没等他松口气,等看到军匠身上的烧伤后,不由地苦笑道:“老夫是不是说过很多次,老夫擅长的是治疗跌打损伤,你们怎么总是找些疑难杂症来为难人呢?上次景公子后背的烧伤,老夫就无能为力,你们……你们……”说到后来,军医都很是无奈。
金鼓陪笑道:“您老人家就别谦虚了,薛神医在的时候,小的还总瞧见您跟在她身边偷师,您呀,今非昔比了,找您肯定比找外头医馆里的坐堂大夫来得靠谱。”
军医被他戴的高帽压得老脸一红,强自争辩道:“什么偷师!你这小厮怎么凭空污蔑人!那是老夫与薛神医在光明正大地切磋医术!”
金鼓嘿嘿笑,一叠声地哄他道:“是是是,是切磋医术。您呀别磨蹭了,这是景公子带回来的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怎么与他交待呢?”
军医只好坐下给军匠诊脉看伤。
这时珠云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小匣子。
金鼓以为是明景宸那边又有什么吩咐,连忙殷勤地迎了上去。
珠云将匣子递给他道:“公子叫我将先前薛姐姐开的药方拿出来给大夫参考斟酌。”
话刚说完,方才还愁眉不展的军医立马跑过来乐呵呵地抢走了匣子,赞道:“还是景公子想得周到。”
“嘿!”金鼓气笑了,“这老头变脸的速度还真够快的!”
【作者有话说】
咱们周五见~
第121章 一夜无梦
一回到听雪堂,明景宸就先去照波池泡了个澡,将白日里积的一身尘垢洗刷干净。
带着一身水汽回到主屋时,梅姑正盯着侍女在上菜。
蟹粉狮子头、青虾卷、糖醋茄以及一碗三脆羹,再配上一小碗碧梗米饭,明景宸在晚间向来吃得少,甫一看到这桌子菜,就觉得胃里已经有了饱腹感,“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下这么多?明日让膳房再精简些才好。”
梅姑把碗筷塞给他,一边为他布菜一边道:“您白天耗费了不少气力,合该多吃些才对。奴婢可不能再惯着您挑嘴的毛病了,自打去了趟戎黎,您又瘦了,得赶快养回来才对。”
明景宸故意唉声叹气道:“梅姑这是把我当年猪养呢,总惦记着我身上的几斤肉,少半两都不行。”
“那可不!”梅姑眼疾手快地又夹了几筷子菜在他碗里,一副务必要把她布的菜全部吃完才放人下桌的架势。
等好不容易吃完,明景宸就在庭院里来回走了几圈散散食。
梅姑端了一盏温热的牛乳给他,见明景宸眉峰紧蹙,一脸的抗拒,哄他道:“前两日您喝完,夜里睡得比往常香甜,奴婢便吩咐膳房的人,让他们每日晚间都呈一盏鲜牛乳过来,听说他们为此还特意从外头牵了头奶牛回来,养在单独辟出来的牲畜棚里。您若不喝,岂不是让大家都白忙活了一场?”
“何须为我一人这般兴师动众,耗费银钱!”
梅姑却不以为然,“别说是碗牛乳,就是天上的帝流浆,您也喝得。”
明景宸怕自己再矫情下去,对方还不知要说出旁的什么话来,连忙端起来一饮而尽。
梅姑把碗收起来,又进去里屋铺床好、整理帷幔。
近来,听雪堂内都用鲜果、花朵代替香料来熏屋子,明景宸的寝室内专门设了一只做工精巧的荷叶状香橼盘用来盛放这些芬芳的果子。
将上头有些干瘪的佛手、香橼换下,重新放上一批新鲜的后,梅姑道:“公子,这果子的味道会不会太清淡了些?要不还是换回之前的那款熏香如何?”
明景宸倒是很喜爱这些果子的香气,他佯嗔道:“一个男人身上熏得比姑娘还要香喷喷的,做甚?梅姑是要我出去引蝶么?”
梅姑捂着嘴笑,“奴婢可不敢让您出去招蜂引蝶,回头王爷知道了,可别把奴婢全家给逐出王府去了。”
明景宸怪道:“怎么又扯上他了?诶,近来你们几个好生奇怪。”好像不管前一刻他们是在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话题总会莫名其妙地拐到高炎定身上。
这是自己的错觉么?他很是疑惑。
梅姑讪笑道:“奴婢是信口胡诌的,您当笑话来听就是了。”
为了避免被看出自己的不自然,她快步走到一旁将半敞着的窗棂给关上了,“夜深了,您早些歇着罢。方才奴婢去瞧过后院那边的情况,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前头门房那儿也已经安排人守着了,一旦潘统领那边传来消息,就立刻来听雪堂禀报。”
明景宸思索了片刻,觉得以潘吉的能力,估摸着后半夜就会有结果,他本想说自己要坚持等到对方传消息回来,但见梅姑垂手站在一旁幽幽地盯着自己,但凡自己说一个“不”字,她绝对会留在这儿陪自己守上一夜,到嘴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乖乖躺到了床榻上,假装闭眼睡觉。
然而,不知是那盏牛乳起了作用,还是白日里真的累坏了,明景宸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鸟雀啁啾。
他迷迷瞪瞪地抱被坐起,脑海里像被塞了一团浆糊,茫然极了。
这时门扉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梅姑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到坐在床上的明景宸,笑道:“您醒啦?”
明景宸“嗯”了一声,直到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他那被堵塞住的头脑才稍稍通畅清明过来。
“梅姑!潘吉昨晚没有音信么?”
梅姑道:“后半夜他就回来了一趟,得知您睡了,又走了。”
明景宸立马起身穿衣,“说好的会来叫醒我呢?怎么说话不算数?”他说话时带了点起床气,加上一双透着埋怨的漂亮眸子,倒有些娇憨的可爱。
梅姑知道他不是真的责怪自己,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浅笑,一边帮他系腰带,一边解释道:“潘统领说了,人都找到了,不过都和昨天那人一样身上有伤,于是他先做主将人安排在王府外的一处别院内,不仅派了大夫和亲卫过去,还亲自去坐镇。您呀,尽管放宽心。想来一会儿,潘统领就过来向您复命了。”
潘吉来得比预想中的快。
早膳还未来得及从食盒里端出来,他就在屋外候着了。
明景宸吩咐梅姑道:“多备一副碗筷,我与潘统领一道用饭。”
“是。”
对于明景宸邀请自己一同用膳,潘吉起先不敢受,奈何对方和梅姑三催四请,他才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屁股只挨着凳子边缘一圈,握着筷子不知该从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