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96)
程如一四肢都用不上力气,五脏六腑也痛意翻滚,只能任由侍女把他架起拖到桌前,身侧则是金玉鸾那张美艳恶毒的面孔,正在冲他冷笑假笑。
“无妨。你不愿说,本座也不勉强……且这字,你写得很是好看,也写得不容易。”
“本座自然不会将其毁掉……只是,需得劳烦你帮忙,稍稍做些改动。”
程如一只觉指尖一痛,十根手指已没有一根完好的了,但这……倒是次要。
手腕一凉,而金玉鸾正捏着他的指尖,更改桌上的路引信息!
“放开我……你卑鄙无耻下心狠手辣……不、不、不……能那么改,不要……!”
程如一用尽浑身力气挣扎扭拧,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玉鸾用自己的血,将路引上的每一句生机……
改为死路。
……
“老严……你说温医官真的来得及研制出解药吗?”
“老严……你说程先生真能逃得出来吗?”
一路上,沈念碎碎念个不停,严况倒也没多斥责于他。严况知晓沈念心思不在此处,将人拉走,实在是因着不能将其丢给梁战英添乱,也是为了将人拘在眼皮子底下护着罢了。
“温医官是你的手下,你身为上司,竟对自己属下的如此没信心吗。”严况又道:“程先生说过,会找机会在木屋留下线索。”
“他说过……就一定能办到。”
沈念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眼前木屋已近,两人纵身下马,严况却觉一阵莫名不适。
“诶……老严你怎……”沈念眼见严况神色异常,甚至径直上前踹开了紧闭的木门,不由大为疑惑,连忙跟上前去。
“老严,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什么不妥啊,你急什么?”
沈念随后进入木屋,只见木屋之中整洁如常,地面都干干净净没有脚印,实在没什么异样之处。
可严况却眉头紧锁,原本就写尽冷漠肃杀的一张脸,此刻更是吓人得紧。
“不,有血气……”严况沉声开口,再踏入一步,瞳孔便登时一震,眼底渗出不安焦虑,眸中满映鲜血殷红。
紧随其后的沈念也看见了桌上血字,先是一愣,随后便念了起来——
“入新乡,初时路面平坦,行百步左进,而后五十步……”
念至末尾,落款则是一个斗大的程字。
“这是……程先生,留给我们的路引?”沈念登时大喜,严况握紧剑柄的指节却已微微泛白,满眼血字映得他瞳孔也是血红一片。
而屋外不远处,蓬莱新乡的人马正埋伏在树林之中。
花常胜见状,不由自信满满道:“才两个人!洒家这就下去将他们活捉!晚上并这小白脸一道,剖心挖肝来做下酒菜!”
金玉鸾却冷冷剜了花常胜一眼。她身侧,被侍女押着的程如一正神色忧虑望向木屋中的严况,他嘴唇拼命阖动,却也只能发出些细微沙哑的音节来。
作者有话说:
小程见到严官人啦x
第69章 风雨欲来
一旁的花常胜正捏紧拳头怒意冲天,却十分罕见的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竟然是严况……竟然是他……!”
金玉鸾却似乎并不意外,只微微颔首道:“怎么,你与他有过节?”
花常胜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洒家根本不会贬出上京!”
“不急。”金玉鸾斜眼抱臂瞧着,语气慵懒道:“无需与他正面冲突……很快,他就会落入陷阱……孤狼,也会变成死狗的。”
金玉鸾唇角带笑,眼底得意满满,正垂眸神色挑衅望向中了哑药的程如一。
程如一冲金玉鸾翻了个白眼。他是真心盼望那玉面阎王现如今便能杀过来,将这两个丧尽天良之人给宰了,再投入十八层地狱好生治治……
他同时也真心希望,严况能来……救救自己。
程如一自幼便无人可倚靠,昔日京都小院那满墙的凌霄花,也不过是他过往的恶毒寄望罢了。
但不知从何时起,程如一逐渐发觉,自己似乎对那玉面阎罗生出了一种……依赖。
程如一心想,大抵是每逢危难之时,阎王大人总能及时赶到,这次数多了,便以至近来几次快撑不下去时,脑海眼前,总能浮现那人身影。
可此时此刻,严况就在眼前,却没法子再救他这一次了。
而自己,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再与他说上几句贫嘴话了。
罢……只望他平安就好。
思绪绷断,连日疲惫伤痛,早将程如一体力精力逼上极限,他又瞥了一眼木屋方向,头一歪倏然昏死过去。
……
凝视桌上血迹,严况眼中杀意一瞬沸腾,提剑便要出门。
沈念不明所以,连忙扯住人衣摆:“老严,你……你做甚去?有了程先生留下的路引,何不叫上聆天语与齐州府的人一同过去?”
“路引是假的!”
严况说罢,一把拂开沈念便要上马,却被沈念死死的抱住了胳膊!
“路引……假、假的?!”
听得此番言论,沈念更为无措,只向严况连声恳求道:“那你就更不能去了!蓬莱新乡机关重重,你一人前去,必死无疑啊!”
“况且,为何说路引是假?此次前来,不正是为了探查程先生是否留下消息吗!”
“不不不……无论如何,老严……!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你冷静一下,冷静下……你若有个好歹,我真,真不知该如何……”
沈念心绪本就一团乱麻,惦念着那头村民与衙役的生死,此刻严况又一反常态的冲动,叫他万般无措,只能强行镇定来平衡。
在沈念一声声的恳求中,严况缓了脚步,却仍旧难掩神色焦灼,他眉心一紧,回身对沈念道:“我认得他的字迹,那不是他的字迹。”
“确切些讲……那不完全是他的字迹。”
“什么意思……”沈念听得云里雾里,努力思索道:“莫非是有旁人改了几笔?”
严况沉息敛神,也试图让自己能重新理智思考:“你应听说过,镇抚司屈打成招而得犯人画押。可你不知,若有需要,我们也能提着犯人的手,迫使他‘亲手’写下罪状。”
沈念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刚想开口再劝,谁知阎王竟一把拨开了他,转身回到木屋。
沈念不解的看着严况在屋中四下扫视翻找:“老严,你找什么?”
“若是有人跟踪胁迫,他也定会留下其他线索,若是被人追杀至此,那他就更不会蠢到将线索留在如此……”
“明显之处。”
言语间,严况目光骤然一滞。他视线转落在榻上枕边,将其一把掀开的瞬间,熟悉的青鱼双鱼佩霎时映入眼帘!
作为他们之间的特殊信物,严况心中明白,程如一绝不会将这块玉佩随意乱扔……
“这、这是什么……”沈念眼见严况神色复杂,将那玉佩紧握在掌中,他目光向下一扫,却似乎发现了别处异样,沈念伸手掀开玉佩上方的一处床角——
一团血迹斑驳的布料随之撞入视线。
……
冰水沁骨,直将程如一浇了个透心凉。
这感觉好不熟悉,他与严况诏狱初见时,也不过如此。程如一试着开口,发现自己竟能讲话了,只是四肢被牢牢绑束,这滋味,倒是也与当时如出一辙。
而眼下环境也不陌生,正是当初关押上官九的地牢,只不过此刻时过境迁,上官九的尸首不知去向,刑架上的人换做了自己。
程如一微微眯眼掩饰心底恐惧,眼前是金玉鸾的那张美艳面孔,她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正如周遭摇曳微弱的琉璃光影,有种叫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