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55)
说罢,黑衣人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贾知府还未回神,只觉自己被扔到了什么软绵的地方,喘息定睛一看,眼前竟是那几辆堆满干草的货车。
枫州城门。
几名城门守卫,正用震惊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贾知府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的扑上前道:“有……有刺客,有刺客要杀本府!”
众守卫却不为所动,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人皱眉道:“贾大人,车上全都是……”
贾知府闻言心下一惊,道:“你……你们翻开检查了?”
还未等那守卫回应,不远处的小巷里忽然传来阵阵嘈杂,有人大声喊道——
“狗官贾川在此!”
“别放过他!”
贾知府顺声望去,只见大批的百姓从巷子里涌了出来!
他还来不及呵斥阻止,已有人冲上来掀开了车上的干草,那人大声呼喊起来,紧接着,车上的干草一辆接一辆的被扯了下来——
车上,是人。
是被捆住手脚失去意识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不及饭桌高的孩童。他们被埋在干草里宛如死了一般,身上破烂的衣裳露出血痂淤青,有的已经化脓散发着恶臭。
守卫显然也是难以面对这样的场景,向后退了退与贾知府拉开了距离,而愤怒的百姓则怒喝道:“狗官!人赃俱获!”
“坑害百姓,你算什么父母官!”
“抓住他,绝不能放过他!”
贾知府明显愣了神,这才反应过来要跑,却早来不及了。
百姓接连不断的从暗巷里涌出,就连几个守卫也加入其中,人群纷纷扑向他,他的头发被人一把抓住,衣裳也被四面八方的人扯碎。
慌乱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面孔……他挣扎想要喊出那个人名字,却被人群狠狠的按倒在地上。
……
程如一正拖着韩衙内走在人群最后,听见前方传来嘈杂声,韩衙内便想凑近些看热闹,却被程如一拉了回来。
韩衙内不解道:“大嫂你弄啥嘞!天大的好戏啊,你不凑近点儿看?”
程如一此刻也懒得再跟他纠结称呼,只道:“你听不听我的?”
韩衙内抿着唇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离了京城,没了韩绍真庇护的他,就像上岸的鱼,折翅的鸟,程如一他们就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程如一道:“那就跟紧我,不要……”
话音未落,两人挤出暗巷的瞬间,撕心裂肺惨叫哀嚎,与阵阵浪涌般的骂声层峦叠起。
程如一闻声呼吸一滞。韩衙内却踮着脚,想看清前面发生了些什么,程如一见势立即紧紧扣住了他手腕。
程如一道:“……别看。”
林江月与折返回来的严况也终于赶到了城门。林江月手持大刀,看着眼前无辜百姓,实在不知如何靠近。
严况少有的叹了口气,捏紧的拳,面对眼前的人山人海,最终还是松开。
程如一则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巧……”
在众人怒意最高涨的时候,偏偏就在城门口便撞上了罪魁祸首,的确,的确是太巧了……
天际微光透过漫天鳞云,宛如九天金龙隐盘云层后,悠然来观这一场说不上是悲剧还是闹剧的人间大戏。
民众已然失控,他们坚信罗少枫的证词,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击垮了理智。他们争先恐后踩踏撕扯,甚至啃咬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仿佛沾染了罪人的血肉就如同戴上了正义的金冠。
贾知府被按在地上,腿骨先被踩断,后面的人却还不断的推搡着向前,他在正中被人群踩着,五脏六腑都生生的被踏碎,任是想叫也叫不出了。
直到校尉赶来维持秩序,人群才渐渐散开,而程如一等人才看清正中的情景。
一滩血泥后方,停了三辆货车,每辆上头都有十来名被捆住手脚堵了嘴的人。
那些是真正的受害者,此刻才终得以获救。
韩衙内早跑到墙根吐去了,严况身居镇抚司要务多年,眼前场面早已看惯,而程如一毕竟“享受”过镇抚司的全套服务,也在乱葬岗“有幸”住过一夜,还算扛得住。
林江月早不顾守卫阻拦冲上前去,在那几十号人里苦苦寻找赵小红的身影。
“小红……小红!姐姐在这里!小红!”
林江月边找边喊,校尉以为这又是个“疯婆娘”,正要制止。而先前不知去向的罗少枫却忽然从后侧走了出来,朝校尉微微摆了摆手。
“小红……没有小红。”林江月双眼无神的站在人群里,麻木的四下望去。
好不容易捉到的一丝希望,却破灭的如此干脆。
罗少枫上前道:“唉,这些可怜人……贾知府人赃俱获,也算报应,刀妹,节哀吧……”
林江月眼睑动了动,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却闻韩衙内忽然大喊了一声!
韩衙内犹豫片刻,还是猛地冲向正中,绕过那滩血泥,扑到一名刚被人从车上抬下的少年身边。
他瞪大了眼睛,伸手拨开那少年乌糟糟的头发,顿时放声哭了出来。
“小乐……!”
第40章 死局
枫州客栈。
林江月坐在桌前,正提了坛酒来拍封痛饮,韩衙内心急如焚的守在隔壁房间门口。
程如一跟严况则在屋内,郎中替榻上人盖了被,轻叹道:“性命尚且保得住,只是这眼睛……”
榻上躺着的便是韩衙内的小随从,韩乐。
这本该丧生在水贼手下的少年,却出现在了枫州城门口的货车上,如今双眼蒙着白布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短短数日便已瘦得不成样子。
程如一付过诊金,郎中正要离开,经过救治已恢复神志的韩乐开口道:“严指挥,我现在的模样吓人吗……我怕吓着衙内……”
严况刚要开口,韩衙内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配吗!”
韩凝如此一喊,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他抹着鼻涕,看着床榻上随自己一同长大的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
“小乐,对不起……都是我……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我胡闹,不带着你乱跑……就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程如一有些看不下去,本想递块手帕,手在身上摸了一通,却也只有小红的那块包着枫叶的手帕。
韩乐虚弱道:“衙内,这怎么能怪你,小乐怎么会怪衙内啊……”
这话却比千万句咒骂来得更叫人难受。韩凝再受不住良心拷问,直接冲了出去。
郎中收拾了药箱离开,程如一眼眶也有些泛红,严况见状伸手抚在他肩上拍了拍。
“衙内……衙内走了吗?”
韩乐有些失落,严况近前道:“韩乐,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严况没忘,那日牢中他套话时贾川的言语反应,皆能证明此事的主谋并非贾川。
韩乐小声道:“严指挥,您问吧。”
见严况有些不忍的犹豫,程如一主动上前当恶人道:“小乐,你能否把当日与韩衙内分开后发生的事告诉给我们?”
韩乐虽然蒙着眼睛,但程如一也看得出他明显一愣,有些迟疑。
程如一道:“我知道回忆这些,对你而言肯定很难。但也许还有人和你是同样的境遇,也或许……”
程如一顿了顿继续道:“害你的人,并没完全伏诛,很可能还在你家衙内的身边,时时刻刻准备继续害人。”
“我说……!”
“我全都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衙内!”
韩乐立时激动起来,程如一怕他影响伤势,连忙俯身来拍拍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