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下)(78)
燕山君死在了三十一岁,所有的子嗣也接连被杀,而接锅的老实人,也就是如今的中宗,也并没有幸运到哪里去。
算到如今嘉靖十三年,这位字乐天,谥号恭僖的中宗已经在位接近三十年。
这三十年几乎是地狱模式的。
正德十四年爆发了己卯士祸,改革领导者被杀。
嘉靖元年又出现了辛巳诬狱,士林派再次被贬。
嘉靖五年全国瘟疫第一次爆发,死难无数。
再到之前都传闻至京城的灼鼠之变,大量被扒皮后烧灼的死老鼠被悬挂在宫城内外,一时间骇人听闻。
其实哪怕皇城这边的钦天监不说有问题,就看看这态势……也挺邪门的。
之前建设飞信局的时候由于优先考虑的是交通线和国内政局的把握,核心设点皆在南京、苏州、大同等要塞地位,后来皇帝有意发展松江,又在那边开始扩展和增设驿站。
但是东北那边还在一个初起步的状态里,根本没有旧的驿站线路基础——毕竟女真人压根不懂基建这一套。
虽然从去年三月起陛下就在敲打东北通信线路的事情,可古代到底生产力和通讯设备太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建州三卫的信息连贯。
听赵尚书的意思,怕是要到今年三月才能拿到朝鲜的消息了。
中部的兵力在不动声色的往京城调,随时支援东西,但是根据打入鞑子内部的探子的消息,恐怕蒙古且打一年——已经有六族参与混战,彻底撕破脸皮了。
智囊团凑在一起分析了一遍,怕是他们要进行一个大的吞并,然后再跟明朝谈条件。
现在想要再回到从前的盛况,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再蠢的蒙古人都能发现,如今的明军犹如脱胎换骨,他们根本打不过。
所以内不内战都没有意义……十一族全齐的阵容都拼不过,还不如内部解决下矛盾,赢的那个集团拿走试验区和政策的种种好处。
正因如此,现在虞璁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集中对付朝鲜和南京的问题。
整个朝鲜内部,一共有两股势力。
一个叫勋旧派,一个叫士林派。
士林派之前被暴君压制,但是中宗想要利用他们进行与老贵族的对抗,于是重用以赵光祖为首的儒生,推行种种革新措施。
而这些革新措施,都颇有点效仿明朝的意思。
土地改革、均田制、官职调整等等,走的是老大哥的蜕变路线。
这个情况,和虞璁这边确实有点像。
但问题在于,两者之间,有本质的不同。
首先明朝那边有完整的现代理念和理论支持,并且予以了桑基湖塘、台田制度等种种,在生产力高速推动的情况下进行改革。
再者,也是非常根本性的问题在于,嘉靖朝的势力还没有到根深蒂固的程度。
虞璁还没有来这里,少年嘉靖就直接把鳌拜级别的老臣杨廷和给逐了出去,连带着把新俊杨慎也赶去了西南,直接瓦解了旧有的阁臣势力。
锦衣卫被重用,同时铁血政策和违逆即杀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的。
十五岁的朱厚熜虽然没有后台没有辅助,连父母都没办法给予任何参考意见,可他愣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肃清了从前已经根深蒂固的老派势力,大刀阔斧的清除叛逆,同时扶植了以张孚敬为代表的初代新势力。
相比之下,这位中宗就懦弱了许多。
有时候相比能力之高低,杀伐决断更能够决定事态的走向。
由于赵光祖的新政推行过急,加之中宗并不能控制住勋旧派,以至于在正德十四年,也就是赵光祖回乡之时,勋旧派发动了政变,直接以‘反逆’的罪名肃清士林派,而赵光祖在回乡之后也被赐毒而死。
更为荒谬的是,由于中宗的原配慎氏的父亲反对勋旧派的暴行,这些老臣直接逼迫中宗将慎氏赶出宫外,王后终生不得相见。
而群臣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大量的将自己宗室中的女子送入后宫,进一步加剧了内外的分裂——因此而灼鼠之变,恶名远扬。
简单来说,中宗不适合当皇帝。
类似的复杂情况发展了许多,但无论是明代先前的哪一个帝王,几乎都懂制衡之道。
东厂的发展虽然造成了宦官专权的局面,但整体上一度压制了文官的专横跋扈,给大明朝多续了几百年。
魏忠贤王振之流的上位,跟皇帝的糊涂和脑抽有关,老祖宗们机关算尽,没算到自己的后人会被教养的如此懵懂无知。
如今的朝鲜像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无论内外朝廷都腐败堕落,基本无药可医了。
虞璁不动声色的调兵修路,就是为了直接过去清算。
这个国家,本身不用征服——直接搞定那些乱七八糟的文臣就够了。
现在他们君权旁落,又不堪女真族的频繁骚扰,大明朝只要照着这病人的心口来上一脚,基本上问题不大。
严世藩在拒绝给予医官扶助以后,恐怕瘟疫还是会传至京城,正好方便未来一把火烧了那皇城,建立一个全新的衙门,安排都督和统领们过去镇守。
想到这里,皇帝突然有个大胆的主意。
“黄公公,把胡宗宪跟毛伯温叫来。”
上次越南那边得了消息之后,直接把簿子送了过来,基本上算是再次效忠,可以放在一边不管了。
那这样就不用按照原来的历史剧本把毛伯温放过去,而是让这位老臣过去出个差。
论能力实力,他都不差。
胡宗宪在过去的一年里,陆续的递交了多个与倭寇之乱相关的报告,皆是结合东南地势和自己从前几年的见闻,写的也颇为周详。
现在眼看着第二支船队也快要出厂,倭寇之乱随着海事防御的加强逐渐平息,完全可以把他放去跟毛大人历练一番。
“军英阁那边什么情况?”
毛伯温许久没有来过乾清殿,只作揖道:“回禀陛下,军英阁已经结束了前期的所有资料整理和修书项目,开始做战备分析和情报搜集。”
虽然虞璁给的指导和思路并不算多,但对于古代来讲,也非常醍醐灌顶了。
“你们两人从今日起,开始着手研究朝鲜那边的地图和军备情况。”虞璁简略道:“大概今年下半年出军,最好震慑为主,强攻为辅,直接拿下他们的宫城。”
瘟疫和内讧,简直犹如神助。
毛伯温似乎早就猜到了陛下的野心,只再度深深行礼,又开口道:“微臣以为,可以再叫上一个人。”
“谁?”
“杨博。”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虞璁有短暂的大脑当机。
他怎么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严世藩在史书中,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当今世代,天下绝才有三。
陆炳,杨博,还有他自己。
陆炳自然不必说,现在还在发改委解决商业税的问题,严世藩也被充分利用,成功在不留污名的情况下进一步搞垮了朝鲜。
杨博……这人在出现之后,被自己扔哪里去了来着?
“陛下,此人在中第之后,被您安排去了蒙古试验区,同曾铣一起镇守此处。”
“哦哦。”虞璁点了点头,心想真是牌太多都不知道怎么打。
“而根据这三年军英阁得到的反馈来看,”毛伯温罕见的露出了笑容:“此君论才略胆识,皆是可堪大用之才。”
虞璁挑眉道:“怎么说?”
“他与唐顺之、曾铣等人直接设计了完备的试验区防御体系,在没有城墙的情况下也能妥善御敌。”
由于蒙古草原风力过强,但是又没有足够的烧砖条件,建立城墙几乎不可能。
但是建立瞭望塔也非常困难——再优秀的工匠也不能扛着八级狂风建出什么东西来。
而杨博想到的,是屯土堡。
沙土这种东西,看似被风一吹就散,可只要浇上水,连粘合剂都不需要。
而且挖沙之后剩下的坑,也可以被系统的构筑成壕沟,犹如天堑般隔绝骑兵进犯。
实验区那边虽然整体沉迷于种田养殖和搓饲料,但是也有人在暗中观察记述,不断地给军英阁这边发来反馈报告。
“试验区那边守备成熟,不用担心过多,”毛伯温顿了一下,如实道:“而唐将军也已经经验老到,足以应付许多突发状况,不如把杨曾二人调度回来,随下官准备同赴朝鲜之事。”
虞璁想了想,点头应允,又看向胡宗宪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么?”
胡宗宪沉吟片刻道:“陛下莫非是想,在朝鲜建立如江浙般的行政体系?”
不要再有任何一个王。
藩王这种东西,世代相传而容易扎根虬结。
时欣城的异性王只是借了这个名头进行资产转移,本身地盘范围也被女真族和后起的汉商压制,根本没什么发挥空间。
可朝鲜就不一样了,整个朝鲜的面积,还是相对而言有点大的。
正因如此,绝不能再有什么能够跟着血缘不断扎根的势力。
只有提督总兵这样能五八年一轮换的官职,才能让虞璁足够放心。
“算的不错。”虞璁打了哈欠道:“回头你跟着严外使过去,可以提前去拜会他,跟着学点东西。”
胡宗宪眼睛一亮,忙不迭行礼致谢。
可惜徐渭年纪还小,不然就让他顶替胡宗宪的原职,在朝廷里跟着发光发热了。
谈话之际,虞鹤出现在了侧殿,脸上神情颇为复杂,看向皇帝时欲言又止。
虞璁早就瞥见了他,但这边还要跟胡宗宪安排事情,只以眼神示意他稍事等待,加快速度处理完了这次的会见。
等那两人离开以后,虞鹤才缓步上前,一言不发的深深叩首。
他极少这么严肃,距离感也一瞬间就彰显了出来。
虞璁愣了下,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虞鹤不抬头看他,只跪在那里,低声道:“内鬼……查出来了。”
“谁?”虞璁起身道:“当初南巡炸船之事吗?”
虞鹤似乎用了十足的力气,只埋首于冰凉的地砖上,咬着牙道:“是苏公公。”
这个回答是完全出乎他预料的。
“苏……苏公公?!”
“刚下诏狱,就全都招了。”虞鹤叹气道:“陛下,当年是不是曾经有人往我饭食里下药,当时陆大人还在锦衣卫,把事情给按下来了?”
为此乾清宫上下全换了一套,不少人直接被逐出了宫外。
“也是苏全昌干的?”虞鹤深呼吸道:“他是张孚敬手下的人?”
“不。”虞鹤摇了摇头道:“东厂不屑于与他们往来,自成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