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下)(7)
朱载基憋了一会,看向旁边帮忙擦口水擦鼻涕的虞鹤,用小胖手指着他说:“鹤哥哥说了,有大胡子蒙古人欺负咱们!要打回去!”
嗯很好斗啊。
带小孩行军其实不太方便,而且容易保护不好他。
皇上想了会儿,开口道:“你是不是想出宫多看看,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话音未落,其他几个毛孩子也蹿了过来,朱寿瑛直接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昂着头看着他道:“我也想出去玩!”
“我也要去!”
“爹爹你不能只带大哥出去玩!”
一帮小家伙炸在一起的时候,头真的是一个比两个大。
在这一刻,虞璁深呼吸了一会,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么大的孩子,可以培养些逻辑和思考能力了。
他清了清嗓子,示意一只只或啃或趴在他袍子袖子上的小家伙们先下来,认真道:“现在是八月初,对不对?”
“对!”
“如果,你们有谁可以在十一月末前,下围棋下赢严承学,朕就带下赢的孩子出远门看看。”
这话一出,小孩儿们都愣了。
他们还真知道严世藩是谁。
当初虞鹤闲着没事跟严世藩聊天,两个人来往比较熟,有时候严世藩也留在这帮忙看看孩子,跟他们讲讲故事什么的。
其实虞璁并不确定严世藩会不会下棋,但是无论家教还是智谋,像他这样的人不会下棋,基本上不可能。
严世藩作为历史中的嘉靖朝京城第一鬼才,不仅善于揣测帝心,在审时度势上也颇有能力。
打仗如下棋,讲究的是步步为营,每一个念头都要极其小心和周全。
如果这帮熊孩子里有人四五岁就能下赢严世藩……那真的是超乎想象了。
之前灵芝一送过去,加上崔神医的妙手回春,当天天快亮的时候,严世藩就退了烧,沉沉的又睡了一整天。
现在调养了十几天,也终于能正常下地走动了。
虞鹤本身忙于公务和带孩子,没什么时间去看他,听说好友大病痊愈,也就放了心来,更专注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严世藩那边得到消息,陛下近期繁忙,就算要面圣谢恩也要等到八月十日以后,这才一直没有来宫里面圣。
等到了八月十二,严世藩才走动利索又面色正常,没有之前纸一样的苍白。
他听胡管家说了前后,心里相当愕然。
自己家父远在金陵,王大人家又清廉无贪,能捡回这条命来,完全是靠虞鹤的前后求助,以及皇上的宅心仁厚。
可是自己和虞鹤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他竟然如此的帮自己……
严世藩这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匆匆跟王守仁道了声谢,坐轿子去了宫中。
“严东楼这是大好了?”虞璁正喝着茶,一看他脚步沉稳,脸色还不错,心里就放松了下来:“不急着回衙门当差,没事的。”
“谢陛下。”严世藩心里惦记着虞鹤,此刻也不敢表露出来:“陛下救命之恩,臣无以为报。”
以后好好加班吧,看你了小严同学。
虞璁大概和他寒暄了一刻,突然话锋一转,直接问道:“你会下棋吗?”
“下棋?”严世藩愣了下,点头应道:“基本上都会一点。”
哦,一般这么说都是在谦虚。
虞璁琢磨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和皇嗣们的约定跟他讲了一遍。
“和皇子公主们下棋吗?”严世藩怔了下,还是试探着问道:“陛下是想让微臣让,还是不让?”
“不要让。”虞璁斩钉截铁道:“一分都不要让。”
不对……所以严世藩下棋的能力到底如何啊?
这京城里虽然娱乐项目多,但是文人雅士肯定离不开琴棋书画这几样。
那严世藩在京中呆了三年,肯定跟一些巨巨下过棋吧?
“严东楼,你在这京城之中,下赢过谁啊?”
严世藩虽然有些犹豫,感觉直接这么说好像不太好,却还是坦诚道:“暂时没有下赢我的。”
“噗……你这话说的,”虞璁揉揉鼻子笑道:“你跟杨首辅下过了?”
“下过了。”严世藩老实道:“赢老先生一目半。”
皇帝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那王尚书呢?”
“三目。”
不是吧……你才十八岁啊,这也太起点男主了吧。
严世藩似乎也不习惯跟皇上讲这些成绩,只摸了摸后脑勺再度问道:“真的……不让吗?”
“不让,多挫挫这帮小家伙的精神气,让他们能沉稳的学点东西才好。”
虞璁心里感叹这历史中的大BOSS果真是BOSS,只摆手道:“你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来乾清殿西殿陪小家伙们下棋吧,就当做报答朕了。”
严世藩忙行了个礼,应了这门差事。
围棋界有句话叫,二十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
所谓国手,不仅仅是指围棋,还可以放在医道、茶道等玄之又玄的东西上。
越是年幼,越容易展现过人的天赋。
小孩子不一定有成年人那样缜密的思维,往往是靠天赋和直觉落子,越是如此,才越惊人。
年幼时在围棋方面能展现过人能力的,真的是天生对危机和格局控制有极为惊艳的天赋。
小皇子小公主们自从那次跟父皇立了约定之后,有一两个睡一觉就忘了,还有四五个当即开始缠着母亲学下棋。
这嫔妃中精湛棋艺的就那么两三位,而棋艺最为超群的,当然还是沈如婉。
围棋本身非常的形象,如何圈如何斩,都像极了将领指挥士兵攻城略地。
正因如此,小孩儿们熟悉规则的快,学的也极快。
到了八月十五的时候,他们就准时聚在乾清宫西殿里,等着严承学过来下棋。
这既然皇上都吩咐了不要手下留情,严世藩当然不敢违旨,基本上一刻钟可以跟孩子们下完一轮车轮战。
小孩儿们本来被哄的踌躇满志,想着这游戏并不难,谁知道一个个都被掠夺城池的眼睛都哭红了,回去自然又抱着沈如婉嘤嘤嘤瞎哭。
到了九月一号再下的时候,严世藩明显感觉出不对劲来。
这几个孩子虽然各人棋路不一样,可是明显背后有人指点过,如今的章法已经比之前要好太多。
更可怕的是,好像那个人直接通过转述就清楚了自己的套路,教那些小孩该如何放手甚至是使诈。
原先轻敌的心思,便顿时驱散的无影无踪,他集中了注意力,又把小孩儿们下棋吓得哭着跑回后宫求安慰去了。
严世藩到底是个做事稳妥的人,在觉察此事之后自然还是去找皇上,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有人指点棋路?那肯定是沈如婉。
虞璁想都没想,只告诉他继续变着法子跟这些孩子们下,大胆虐不要慌。
于是和蔼可亲的严哥哥的形象,在小孩们心中急速崩塌,像四皇子这样的都死活不肯跟他一起玩了。
二皇子朱载壡虽然平时安安静静的,但每逢初一十五,就格外的活跃。
他不管自己下输下赢了没有,都在棋枰旁认真又缄默的看着,偶尔还会问问严世藩为什么会这么做。
直到有一天严世藩再和他对局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吃了五六子,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个孩子的模仿和学习能力,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
他一直在观察严世藩多种多样的棋风,在安静的观望间把他的种种开局和防守之法都学的干干净净,就如同一块极易吸水的纱布一般。
这个孩子,不像四皇子那样有极强的好胜心,他真的完全是为了下棋而下棋。
当然直到这一年结束,以及未来的三年里,都没有人能够赢过严世藩。
有时候虞鹤坐在旁边看见壡儿执子冥想的样子,都心疼的忍不住摸摸小脑袋,顺便瞪他一眼。
严世藩被瞪得很无辜……这完全是皇上的意思啊。
不过,在这细水长流的日常里,还出现过一件事情。
常安公主在九月十五日那天,强行下赢了他一次。
第65章
“下赢了?”虞璁愣了半天:“什么意思?”
不可能吧……这些孩子才多大啊。
严世藩神情很复杂:“微臣也不清楚是不是下赢了……”
那天依旧是车轮战,严世藩跟二皇子花的时间有点长, 再去和常安公主下棋的时候, 也没有多想什么。
略有些反常的是, 常安公主这一次进攻性不强,与其说是稳妥, 更像是在拖。
她不急着去吞下那些唾手可得的云子,而是不紧不慢的扩大布局,有意在延伸整个棋局的时长。
由于同时需要和多个孩子对弈, 严世藩并没有警惕什么, 反而思维有些涣散。
现在这几个孩子都开始渐渐有自己的风格,而且四皇子和二公主都开始不断变化策略, 确实需要多花点心思。
当他走到常安公主的棋秤旁时,随手捻了一子, 开始继续接上刚才的棋子。
但这一次, 常安公主不再犹豫和给他放松的时间,落子极快。
她下的毫无章法, 甚至肯大方的把一部分棋子让给他。
在这一刻, 严世藩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自己的棋子,好像不够了。
但是棋盘, 在填的越来越满。
他忽然有种非常不对的预感……难道说这个公主在自己离开的时候, 直接把自己的棋子给分到了棋盘和所吞下的棋子堆里?
既然她控制不了走向, 索性自己重新做了个局?
虞璁听到这里, 也懵了几秒钟。
“常安公主几岁来着?”
“应该是快四岁了。”严世藩诚恳道:“说话非常流利, 下棋也很有灵性。”
如果是跟成人或者稍微大一点的孩子, 他都知道这是作弊,这当然是胜之不武。
但是眼前这位,毕竟是陛下的公主啊。
所以这赢还是没有赢,也要听陛下的意思。
“然后她把棋子给下完了?”
“不是下完了,”严世藩认真道:“她把棋局给做完了。”
围棋这种东西,有两种胜法。
一种叫做点目胜,一种叫做中盘胜。
中盘很好理解,就和游戏里的二十投一样,双方实力悬殊,基本上一方被另一方碾压,没有必要再官子了。
而点目胜,就是如同大富翁抢地盘一样,根据双方所占的情况来分胜负。
谁抢的多,谁就赢了。
常安公主观察着严世藩在其他人身边停留的时间,不断地在转移着他棋篓子里的黑子,一部分不着痕迹的放在了棋秤上,一部分藏在了袖子里,还有一部分当作自己已经吃下的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