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下)(6)
虞璁一琢磨,吩咐陆炳过来一趟,帮他把能圈能划的区域都标注一下。
人口肯定是要扩张的,城墙也肯定是要重建的。
如今经济发展的这么快,城市扩张的速度也空前高涨,很明显要提前做打算了。
这个时候,一定要用政府来引导房屋的建设。
也就是说,工程队的存在,在这一刻至关重要。
-2-
招标的事情自然交代给礼部,让他们去准备知声堂的下一轮的筹备。
眼下城市建设的事情要交给特定的部门来管,既然礼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放下那些祭祀天地的繁文缛节,去实打实的做些实事。
之前在西北呆着的时候,他就有开发煤矿,提高全国能源使用能力的想法。
与之并行的,是沥青和水泥的念头。
但是……很难很难。
赵璜监工开会忙了四五天,听说皇上回宫了都没空过去拜见,只亲自写了封述职的折子递上去,全作心意。
虞璁想了半天,还是把他给叫了过来。
如今两人再见,感觉都陌生了许多。
君臣二人都变黑变糙了不少,相视一笑还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朕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虞璁思索道:“如果把石灰石磨碎成粉,再烘干加入各种中和的石料,调制成能浇注路面的水泥,你觉得可能吗?”
赵璜思索了一下,沉声道:“石灰石似乎并不稳定,也不太好调配……但臣愿意率工匠一试。”
“这个事情不能急,”虞璁深呼吸道:“朕只是给个想法而已,成或者不成,都随自然。”
中国古代的材料学,并不是很优秀。
虽然很多人都倾向于认为,古代的中国是全优尖子生,是可以碾压世界各国的存在,但是在材料学方面……确实很一般。
梁思成的《中国建筑史》里曾经提过,中国建筑数千年来,始终以木头味主要构材,核心原因之一就是匠人对石质力学缺乏了解。
这个东西虽然听起来很深奥,其实就跟化学差不多的。
我国在石制建筑上确实有所成就,比如石牌坊、石桥等等都很多,但是这些凿石的构造都是榫卯结构,使他们能够构合如木。
因为,石头相比于木头而言,张力曲力和弹力,都非常的弱。
罗马的工匠可以大刀阔斧的使用富于粘性的垫灰构造石制建筑,可是中国这边更多使用的是三合土。
也就是利用糯米、水、土等材料,进行一个材料之间的粘合。
而欧洲人在粗砂砾和石灰的混合方面,做的非常优秀。
虞璁知道很多事情急不来,现在也不可能去欧洲拐些希腊匠人过来帮忙,能够让工部和工匠们提升对石灰石这个宝贝东西的认知和利用,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有种自己是代班上帝的感觉,在不着痕迹的跟原始古人透露各种奇妙的材料用法。
不,更像是给古代文明带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赵璜离开之后,陆炳刚从禁军那边回来,看见皇上坐在龙椅上,单手支撑着下巴,似乎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今天和赵尚书谈完有关石灰利用的事情之后,虞璁突然又陷入了怀念之中。
他很久没有接触过西方的信息了。
钢铁侠还有复联的新电影,刚出柜的美大叔佩佩,还有罗马伦敦和巴黎的街头。
很多记忆已经失真,仿佛泛黄的错觉一般。
“陛下。”陆炳站在他的身侧,为他倒了一盏清茶。
“我突然,想念一首诗给你听。”
虞璁接了他的茶,却看向了远方。
已经要入夜了。
黄昏渐暮,烛影摇曳,桌上的鸡血木刻着流云舒卷,远处的帐幔上刺绣的繁花还在浅浅摇晃。
他坐在古老的东方,被时间和历史所禁锢。
“在漆黑的夜里,我点亮了三根火柴。”
帝王扬起了手,端详着自己龙袍上的纹章锦绸,不紧不慢的继续低声念诵。
“第一根,是为了望向你的双眸。”
整个乾清宫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只有烛火还在轻声噼啪。
“第二根,是为了瞥见你的嘴唇。”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巴黎圣母院与三一学院旁的长河,想起来那象牙白的高耸建筑与威尼斯的香蕉小船。
“第三根,是为了看清你的一切。”
“在余烬的黑暗里,把你紧拥。”
他的声音清澈低沉,带着淡淡的遗憾。
到底是要和从前的记忆,做一个长久的告别。
有关现世的一切繁华光影,都好像该放下了。
哪怕此刻再去一次从前留学过的曼彻斯特,也不是那一个曼彻斯特了。
在此时,此地,此刻,他便是永久的帝王。
想要离开这个身份,只有死亡。
良久的沉默中,虞璁浅浅一笑,握住了陆炳的手:“火柴就是火折子,只是好用许多而已。”
陆炳倒是没有注意火柴这个词,他想了一会,开口道:“这是诗吗?”
虞璁想了想:“算吧,一个很有趣的人写下的。”
陆炳闻言挑眉,问道:“他是谁?”
雅克·普雷韦尔。
这是他的夜巴黎。
虞璁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已经压抑了很久。
他缓缓站了起来,开口道:“阿彷,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奇怪?”
“嗯?”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会,陆炳没有躲避他,而是平静的开口道:“在嘉靖七年九月二十日,我便觉得你好像变了许多。”
虞璁在这一刻怔住了,手指握紧桌沿,声音哑了几分:“你是怎么想的?"
“人都是会变的。”陆炳凝视着他的双眸道:“并没有什么。”
在此之前,他只是自己尊敬而敬畏的帝王,也是曾经幼时的玩伴。
在那之后,他越来越璀璨耀眼,超越了所有人对新帝的期待和幻想。
可以爱上这样的人,他也何其有幸。
“我好像在那年生日之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有很多东西都涌进了我的脑子里,不肯再离开。”
虞璁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仿佛生怕他会就此离开。
“阿彷。”
“七年前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
“可是,你爱的,是现在的我吗?”
陆炳看着他湿润的双眸,忽然倾身低头,淡淡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一直都分的很清楚。”
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什么是爱,什么是畏。
虞璁在这一刻只觉得鼻头发酸,许多从前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和情绪,好像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他爱的……是真真切切的这个我。
不是那个历史中的嘉靖帝,也不是他的发小。
他爱的,是我的灵魂。
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想要迁徙,第一个问题就是钱和工程。
第二个问题,就是规划和发展。
如何规划,如何调整整体的布局,这绝对不是靠皇帝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
拍屁股都不行。
正因如此,虞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朕的朝廷里是不是人又不够用了?
于是杨慎在化身工作狂之后,终于久违的被拎到乾清殿里面去了。
“今年的寻仙考成绩出来了吗?”
杨慎刚好正在整理名册,诚恳道:“陛下,后面的名次都没有整理好,但是榜首已经出来了。”
虞璁眼神一亮,心想又到了抽卡的完美时间。
去年的胡宗宪和俞大猷已经够惊喜的了,只不过胡宗宪曾铣之流还算年轻,需要在朝廷里多多历练学习,暂时搁置。
但是今年——又有什么神仙人物下凡了?
一文一理,总该有点惊喜吧。
杨慎鞠了一躬,开口道:“请容臣回去,取名册过来。”
寻仙考前十名,还是规规矩矩写在长轴之上。
虞璁一打开,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
文科第一,李春芳。
——那个状元首辅,青词宰相?
似乎就算自己改变了历史,该进宫的还是会早晚进宫诶。
他往下一瞅,忽然呆住了。
杨慎见皇上眼睛都直了,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有点纳闷。
当年在廷前割喉逆臣的时候,陛下可是眼睛都没眨呢。
“来来来杨大人,”虞璁把卷轴转过来对准他,声音有点抖:“你告诉朕,这三个字读什么?”
杨慎一瞥,不解道:“吴承恩,怎么了?”
吴!承!恩!
写孙猴子大闹天宫的那位!!!
这上面还记了他的生辰出生地,居然——居然只有二十五岁!
虞璁这一刻百感交集,心想自己是把语文书里的作者给请出来了啊我的天。
好想找吴承恩签名啊天了噜……
杨慎见皇上神情还是相当不淡定,只试探开口道:“这次寻仙考的文科卷是我批的,此生文辞奇丽而颇有见地,所以……”
“不不不,”虞璁深呼吸道:“很好……很好,让这十位都尽快回京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吴老爷子了。
不,如果看年龄的话,好像就比自己大一点?
眼瞅着到了八月,螃蟹也逐渐上了餐桌。
中央皇家银行已经建了一半,南京造船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明年春天就可以下水试运行。
皇上一边啃着螃蟹一边看着折子,差点都忘了之前在西北的那几个月的厉风和寒雪。
小孩儿们都大了,平时除非特殊情况都可以进出乾清宫,基本上都相当乖巧的坐在御案旁边的小桌子上画画或者看书。
虞璁给他们配备了小炭笔,虽然没有橡皮但是也可以随便玩,万一将来培养个齐白石般的人物也说不定啊。
朱载基作为长子,如今已经快五岁了,他虽然爱动爱蹦跶,一见到父皇就乖的不行。
虞璁对小孩儿们从来耐心又认真,基本上是问啥就说啥的状态。
小皇子想了半天,突然问道:“爹爹,你是不是要去打仗了啊。”
虞璁愣了下,想了想道:“还有几个月呢。”
小家伙眼睛亮亮的,非常认真的开口道:“爹爹,我也想去。”
本身明朝宗室让这么喊民间化的称呼,亲切是相当的亲切。
但是再亲切也不方便带小孩子去打仗啊……
虞璁眯了眸子,引导着问道:“你为什么想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