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下)(76)
“第一件事,是要露出把柄。”
权、财、色。
只能在这三者间至少择一,让皇上看见能够控制他的把柄。
要么贪权,做出一派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模样,让皇上彻底信任他贪得无厌的嘴脸——这么做风险太大,而且极难平衡。
要么贪财,横征掠夺,让陛下觉得自己可以随时拿此为把柄要挟,否则也不太可能。
最后,恐怕就是色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祸水红颜误终身。
严世藩虽然入宫前就算到了这一步,偏偏没有算到那突然出现的虞鹤。
他只以为这一辈子会最终走入看似声色犬马、纵情风月的结局里,用看似玩世不恭的状态来博得更多的信任。
可没想到孤独的尽头,还有另外一个人。
嘉靖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严家公子直接一口气纳了四个侧室。
当天十里长街尽是灯红彩绿,其势不亚于皇帝嫁女。
吹拉弹唱自然不必说,八抬大轿更是锦缎相缀,前后骏马皆是上好的品种。
原本按照礼制,在外官宦皆得应父母之命,可那严东楼竟从皇帝那求得恩典,从此婚娶皆随自己心意。
这做法,可当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球,随之种种猜测妄语滋生,连着传了半个多月。
寻常人家,或者说,稍微正经些的人,都不会露出如此贪色之相。
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求取良人,迎个像样的主妻回来打理家事也就罢了——一口气娶了四个侧室,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义父王首辅就不多责难,教教这后生如何是礼仪分寸吗?
可王首辅那边被友人问起,也只笑道一声孩子大了,管不住了,便打个哈哈讨论旁事。
更不用说南京那边,哪怕之后有急信寄来,也被搁在一边,不被那已经自行立府的严外使搭理一字。
到底,还是都被他算尽了。
这四个侧室的身份,听说都大有来头。
有好事者从严府那里打听,七嘴八舌的予出种种传言。
有的说这里有娼妓从良,有的说里头藏着郡主宗亲,还有的说是皇帝从江南带回来哪个巨贾的女儿,将她赐婚与了这芝兰玉树的严外使。
小茶礼按俗应予十六盘瓜果,而严家送出的,是十六盘玛瑙葡萄,翡翠青杏。
大茶礼摆了九十九盘,尽是金瓜银果,羊脂如意。
四个侧室只在过门跨马鞍之时露了一面,虽然都不见容颜,可据说个个袅娜娉婷,看身段都是绝世佳人。
那同样少年得志的虞指挥也带了金玉合欢杯一对过去庆婚,见了那新郎官只笑道一声百年好合,两人同饮了一杯。
皇上只坐殿里喝茶,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138章
时间回到皇帝归京的那一天。
虞璁昏昏沉沉的从中午睡到晚上, 一觉黑甜几乎没做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 已是万籁俱寂,连远处的虫鸣声都格外清晰。
他下意识的摸索了身侧,意识到如今恐怕又要自己独眠了。
在江南时两人虽然能短暂的相处些许时日, 可中间掺杂了太多的意外变故, 以至于一路上都无心私情, 两人在一起也只是依偎着商议对策。
之前的几个月里陆炳不在, 沈如婉勉强的承担着大部分的政务, 如今回去了,他恐怕也会一头扎在衙门里头, 同往前几年没有差别。
这也快成异地恋了。
从皇宫到发改委,骑快马只需要十五分钟。
可是偏生像是在星河两端, 难得相见。
皇帝披散着长发缓缓坐了起来, 打了个饿嗝。
虞鹤也不在, 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过来当自己的内侍了。
秘书这个身份, 已经越来越官方化, 与私人生活脱离, 却更多的参与至诸多政务之中——如今虞鹤的一手文章也写的极为漂亮, 想来也是被严世藩悉心调/教出来的。
有时候虞璁没空批示,便由他写好了发言稿,待看过之后拿去开会时照着念, 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这一点上, 就和现代极为相似了。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 几年中虞璁都一直学着如何放权与管理, 自己从前是游戏公司的主策划,虽然说没有当过什么管理层,但运营游戏,策划项目,有时候和这件事情有种种共同的地方。
如果说最不同的,大概就是心态了。
当游戏策划的时候,绝对要考虑玩家那边的普遍舆论,并且及时调研跟做出对应反馈。
可是当皇帝……似乎不听百姓们想做什么,也没啥。
哪怕他现在一掷千金造三个公园专门供自己一个人遛狗,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从前做策划还可以一边赶项目一边期待奖金分红和年终奖,可如今……整个国家都是他的。
如今COS各种山寨的经济特区、民族自治州式试验区,以及解决各种乱来的问题时,好像都有种更新运营活动,自己带着一群下属刷怪一样。
虞璁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嗝。
“黄公公,上晚膳——要姜丝鳝片粥、梅子酱烧鸭,还来两笼虾饺。”
他也懒得梳理长发,就这么披着又随意穿了件寝衣,就这么走去了主殿。
夏夜清凉,宫里焚了艾草驱蚊,味道也沁香中带着点中药的味道。
虞璁这边开始不紧不慢的用膳,那头黄公公小心道:“严大人在西殿值守,说如果您要见他,他一夜都在。”
小皇帝筷子一滑,差点戳坏那晶莹剔透的虾饺,挥手道:“把他唤过来——”
严世藩也不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居家的姿态了。
他当然还是礼数周全,一套行礼带问候下来,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皇帝的吃相,一边慢慢讲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鳝片粥还有些微烫,虞璁一边吹着气一边问道:“蒙古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格哷图台吉他们带了点兵过来,想让我们给他们开放试验权和建立实验区。”严世藩坦诚道:“我讹了他们一笔,然后把账都算到了阿尔楚博罗特他们的头上。”
“估计……就吵着吵着打起来了吧。”
虞璁默默啃了口烧鸭,心想这孩子将来怕是难管的很,连蒙古人都敢讹的,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那朝鲜呢?垮了是个什么意思?”
严世藩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压低声音道:“他们之前因为瘟疫横行,派了使臣来我们这求种痘之医。”
当初在太医院研究出这玩意儿,而且不断试炼成熟之后,先是给院内上下种了一遍,待观察无误之后再给皇上和陆炳种了两颗。
皇上在众人的心惊胆战中活蹦乱跳了大半年,太医院的人简直感觉天天在提着头走路,搞不好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等确认皇上也状态不错,就开始给宫内皇嗣和贵族们种痘。
这种事情,可是断然不可能让任何旁人插手和作梗的。
因为这事确实涉及人命,虽然原理只有虞璁清楚,却还是下了株连连坐之令。
皇子、重臣,然后再一级级的普及下去。
三四批医官陆续成熟,再一批批的教给更多的人,手法和技巧也在不断改进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过了一年以后,京城已经有半数勋贵种了牛痘,再也不用为此病担心受怕。
于是相关的传闻跟随着行脚商人和商路不断传播,渐渐就到了朝鲜人的耳朵里。
这过来讨要技术,也颇为顺理成章。
虞璁这头又接了牛奶呷了一口,慢条斯理道:“你没有允许太医院给,朝鲜就崩了?”
真要如此,那这天花就跟黑死病一个杀伤力了,不至于吧。
“不止如此。”严世藩心里还是略有些忐忑,只沉默了几秒钟才慢慢道:“微臣嘱咐钦天监和灵宫那边写了卦辞,说是朝鲜宗室有煞星相冲。”
“此一方异乱乃妖孽之象——这整支皇族都应连根除净,由我朝接管,否则概不相助。”
虞璁差点从龙椅上下来,指着他说来来来你当皇帝好了。
皇帝叼着瓷勺也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道:“这都谁教你的?”
严世藩只抬头望着他,给了个无声的暗示。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小严同志的黑化是天生的,切开了也是黑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系列的举措,确实合乎自己临走前给他的核心方针。
要的就是把水搅浑。
这时候的大明朝,已经完全不怕他们朝鲜起兵叛逆,因为一场天花下来民心惶惶,再打仗怕是想灭国。
虞璁晃了晃脑袋,皱眉道:“那他们怎么说?"
“从京师去他们那里,恐怕要两个半月左右,”严世藩如实道:“微臣倒是觉得,可以直接派兵和高官过去接收这个国家了。”
想想感觉有道理啊。
小皇帝示意黄公公给这位加班的同志也端点夜宵,自己慢条斯理地用完了粥和点心,又吃了盘果盘。
等休息够了,他才伸了个懒腰,看着这精神头不错的严世藩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严世藩只沉吟片刻,认真道:“朝鲜本身为我国藩属,自己并无选择权。”
在这段时间里,虞璁和严世藩都在不约而同的补这朝鲜历史。
好在这个国家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也没太多东西。
稍微往前追溯些许,那就是元朝的时候。
元朝时有个人叫李成桂,他爹是一个千户。
在元末的时候,李成桂和他爹一起帮高丽王朝首辅了双城总管府,然后一起投靠了高丽的势力,帮高丽人一起抵御了元朝红巾军的入侵。
某种意义上,这对父子就是所谓的元奸了。
内奸毕竟是没有忠心这种东西的。
在之元朝被明朝取代不久之后,李成桂发动了叛乱,直接掌握了高丽政权。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这朝鲜国的始皇帝是自己人。
朝鲜二字,本来用来代称东方古国。
后来李成桂推翻了高丽王朝,自立为王之后,以藩属的身份上奏老朱同志,求取一个新的国号。
他自己在写文书的时候,拟了两个国号,一个叫朝鲜,一个叫和宁。
老朱大笔一挥,就选了前面这个。
在庄重的情况,比方说敕封或者新皇登基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全名是‘有明朝鲜国’。
当时虞璁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颇有些唏嘘。
如果后世没出那么多乱子,国家没碰到那些个糟心的事情,这朝鲜国怕是跟海南岛一样,也应该是中国‘自古以来’的领地啊。
而朝鲜安分不安分呢?
当然是不安分。
这些年里,朝鲜和明朝、女真的关系,都非常的暧昧而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