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下)(51)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刚才的对话都讲了清楚。
虞璁愣着听完,只站了起来,恼道:“这个呆子!”
怕是又一个人回去辗转反侧的闷着了!
苏公公见陛下没生他的气,心里松了口气,试探道:“那晚膳……”
“晚什么膳!把披风拿来,朕要出宫!”
虞璁直接叫了影卫跟着,自己骑快马便驰骋至了陆府。
长夜中夜灯闪烁,将青瓦白墙都染上鎏金般的色泽。
他无暇去看夜景中熠熠生辉的壮阔,只满心惦记着那个闷罐子似的男人,直接快马加鞭的一路飞驰,连落马的时候都是匆忙地蹦下来的。
门口侍卫还没来得及问句什么,就被两个影卫一左一右的用手闷了声音束缚住,虞璁直接长驱直入的进了府中,熟门熟路去了他的书房。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众婢子仆从都见着这来势汹汹的男人,却没人有胆子上前阻拦。
他们见过陆大人看向他的神情——敬畏而又亲近,那是从未在旁人那流露过的。
果不其然,书房的灯亮着。
虞璁直接一脚踹开了门,瞥见了那手中狼毫都已经干了的陆炳。
“……陛下?”陆炳怔了下,下意识的起身道:“怎么会?”
虞璁反手关了门,几步就走到他的跟前,本来想凶他几句,一肚子的话想说,可一见这长眉深眸的男人,一触碰到他特有的隐忍和缄默,这时候凶都凶不出气势来。
“你这笨蛋……”他叹了口气道:“刚才在东殿等了这么久,怎么就走了。”
陆炳移开了眼神,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夜深了,想让陛下早点休息。”
“别装了,”虞璁直接把椅子拉到他的身边,趴桌子上歪着头看他。
他工作了一整天,其实也已经乏力的很,此刻只是强撑着精神赶过来而已。
“你啊。”他的声音清冷又有些沙哑:“什么事都心里闷着——真以为我跟沈如婉能有点什么?”
陆炳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已无数波澜跌宕起伏,偏生面上又不肯露出来,只沉声道:“这是宫闱之事,臣无从过问。”
“无从过问?”虞璁噗嗤一笑,反问他:“咱们两睡过那么多次,这时候倒开始以君臣相称了?”
这话太直白,以至于本来就很正经的陆将军此刻脸上烧得慌。
“檀奴。”他的声线在此刻,蓦然变得低沉又有些性感:“看着我。”
带着几分君王的威严,又有着情人般的宠溺。
陆炳沉默了很久,才抬眼看向他。
烛火之下,他的那双眸子专注而又温柔,仿佛能解释清楚一切。
“檀奴。”他轻声道:“一向年光有限身。”
最后一句,是不如怜取眼前人。
陆炳看着他的眼睛,只沉默了一刻,很别扭的把他抱在了怀里。
虞璁本来就骨架轻,此刻柔软的跟猫儿似的,被抱着的时候还习惯性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任由陆炳缓缓的摩挲着自己的长发,慢慢道:“沈如婉论才华眼界,确实非同常人。”
“所以,她在未来可以做非常好的臣子。”
“可是……她不是你。”
陆炳仍旧把无数的话都闷在心里,想要亲吻他垂着的长睫,又不敢如此。
他心中的顾虑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旁人,恐怕真的会在他心中的无数屏障前望而却步,转头他人的怀抱。
可怀中的这个人,毕竟是虞璁。
他懂他的城府深厚,也懂他的缄默不语。
“很多事情,很多话,哪怕说透了,也未必能解决什么。”
虞璁抬起眸子,勾着他的脖子轻柔的接了个吻。
“放心吧,我在呢。”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信任和了解。
也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彼此相爱。
第114章
陆炳如今是正三品辅改使, 兼封通议大夫。
与此同时,还保留了他在禁军中的原职, 只是暂时把繁杂的军务转移给旁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出现在中央会议厅的时候,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颇为复杂。
在武官的眼里, 他是突兀的文官, 但是自己率领的执罡军在河套和蒙古之战以后威名显赫, 连老都督都敬他几分——毕竟听前线回来的同僚说,能和蒙古取得如今的进展, 与陆炳当时的累累战功逃不开关系。
在文官的眼里,他又是个带着武官背景的中间人,跟随皇帝入京又不是科举入仕,不算正统。
但陆炳的位置, 是在内阁之上的发改委。
不论吏户工礼,绝大部分文官都要跟他汇报情况, 申请各种事宜的批准, 以及等待更高级别的指示。
虽然绝大部分人觉得他是靠皇帝的蓄意提拔, 才从武官身份这么突兀转成核心内臣的,可是陆炳花在政务上的时间,远远比他们绝大部分人还要长许多倍。
在得到这个位置以后, 陆炳每天就只睡两个时辰前后, 眼下都积了青灰的痕迹。
他虽然是锦衣卫出身, 对八部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可是政务和人事关系是两回事——想要从国家的改革入手, 就必须了解每个部门运作的情况和积弊。
所以几乎是整晚整晚的彻夜看卷轴,只在外出时在轿子里小憩一会儿。
看的折子和旧宗越多,他就感觉自己离陛下越近。
渐渐的,也可以能够真实的接触到,他所苦恼和烦忧的事情。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在九月十六万寿节之后,中央大厅终于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
陛下管这个叫一大,意思是嘉靖第一次中高级议政大会。
大会宣布了几个重要的问题,这会连着开了十天,先是皇帝出面,再发改委谈话,内阁作政务报告,八大部尚书再一一反馈和述职。
整个会议开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又神清气爽。
这才是穿越者最强大的东西。
高度的效率,和足够清晰的规划。
接下来的五年里,核心强调实业强国和科教兴国的发展战略,直接把之前定好的二批全球巡航舰队建立计划、科举深化改革和教育普及计划,农耕调整和税务上调计划等等,全部都以白纸黑字的方式来讨论和整理。
而八部虽然党派众多面和心不齐,可是从前述职都只用跟皇上讲,互相糊弄下就完事了。
可是现在万岁爷要的,是面向五寺八部还有各种旁的衙门的群体述职。
也就是说,自己这帮人拿了银子都干了点啥,进出账务和实际业绩如何,全部都要硬着头皮跟大伙儿都讲一遍。
虞璁做这个事情,不是为了民主,而是为了透明。
他很清楚,自己兼听则明,一个人做决策和审理的时候,再聪明也可能看漏了点什么。
八部互相监察,可以有更好的效果。
这十天里,百姓们都愣了。
本身中央会议殿在城市的中心,哪怕附近守卫森严,他们也可以看见好多高官早上浩浩荡荡的结队而入,深夜了再抱着厚厚的卷宗鱼贯而出。
更有甚者,在子夜以后才离开,还一脸愁眉苦脸的,抱着大半摞的书从会场出来,在很远的空地才寻到等候多时的家仆,如释重负的把笔记和文件都扔给他们代拿。
奇异的传闻也开始无声无息的在城中流传。
原来那些高官厚禄的大爷们,好像日子过得也挺苦的啊。
“——你们是不知道,那正四品的胡老爷,昨天听说在会议厅里连觉都没睡,出来的时候手都写得直抖!”
“——那有什么?你是没看见,昨天张婶开夜市摊子到丑时三刻,会议厅里的人都没走完!”
“这么多高官来来往往的是干嘛啊?”
“干什么?为百姓做事情啊!你以为现在的种种好处是谁带来的啊,还不是皇上下了令,这些人再奔死奔活的去改,如今北平城的街道宽阔敞亮,跟以前那可是相当的不一样!”
自从老大爷王琼来了以后,严世藩就把承学官的职位转交给了他,小心翼翼地陪老爷子重新熟悉北京城和各大重要地点,得了空再去研究蒙古和朝鲜的历史,熟悉所谓的外交官职务。
一大会议召开的时候,他去跟听了许多场,还拿了不少的资料。
如今印刷术日益成熟,开会之前虞鹤就整理好了绝大部分的会议大纲和核心文章,结成册以后按部门人头送发。
严世藩这头开着会,天天忙的几乎没空吃饭睡觉,那头家奴在大晚上接他回府的时候,一脸的忐忑:“大人……”
平时不都是叫老爷的吗?
严世藩皱起眉,想了想道:“我爹来了?”
家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大人您太聪明了!”
严嵩原以为自己一去京城就能见着宝贝儿子,没想到愣是等到了月挂枝头都见不着人。
他这次过来,一方面是因为接近年末,要代表南京礼部过来述职朝觐。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和夫人都想儿子的紧,过来看看他如今过得怎么样。
老夫妻从南京一路赶过来,还没到北京城就已经感慨良多。
严嵩是江西新余人,这些年在各地也见识了不少乱象,京城也曾经去过。
可是……哪怕在路上,他都能觉察到明显的变化来。
农田几乎是如天上下金雨似的,被开垦的越来越多了。
朝廷明令鼓励开荒,但是要保护山林,开垦的荒地前三年免税,光是这一条就足够令大部分农民都趋之若狂。
因为之前名为明誉令实则削藩的一道圣旨,整个国家脱胎换骨的上下被洗了一遍。
大部分的宗亲和藩王把土地纷纷上交和丢弃,巴不得通过撇清关系来自保。
后来又出了无禄令,让高官们也不得不弃卒保车,把那些乡民豪绅进献的土地纷纷放弃所有权,在土地逐渐回归百姓的同时,也有大量的土地被放置成了荒地。
很多东西在送出太久以后,想还也还不回去了。
他们一路北上的时候,只感觉这天下都变了模样,百姓们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路边的游商和茶肆,都比过去几年要好太多。
以前一碟茶油鸡可能要六十文,可现在只要四十文就行——因为养鸡养猪的人越来越多,肉也成了百姓餐桌上非常常见的东西。
“爹——娘?!”严世藩一下轿子,就看见了门口候着的双亲,直接加快脚步走过去道:“这么晚还在等我,早点休息啊!”
他如今双眸清明,腿脚轻便,在王守仁过去几年的悉心照料下成长的挺拔颀长,早已有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